《行路难三首其一》作者为唐朝诗人柳宗元。其古诗全文如下:
君不见夸父逐日窥虞渊,跳踉北海超昆仑。
披霄决汉出沆漭,瞥裂左右遗星辰。
须臾力尽道渴死。狐鼠蜂蚁争噬吞。
北方竫人长九寸,开口抵掌更笑喧。
啾啾饮食滴与粒,生死亦足终天年。
睢盱大志小成遂,坐使儿女相悲怜。
【前言】
《行路难三首》是唐代文学家柳宗元创作的寓言诗,是其为数极少的寓言诗中的独特之作,抒发个人怀抱,批判社会现实,揭示人生哲理,表现出深刻的思想性。同时,《行路难三首》也具有独特的艺术性,绘人绘物细腻,塑造典型形象,想象奇特绚丽。
【注释】
[1]行路难:乐府《杂曲歌辞》篇名,原为民间歌谣,后经文人拟作,采入乐府。《乐府解题》:“《行路难》,备言世路艰难及离别悲伤之意,多以君不见为首。”
[2]夸父:古代神话中的英雄人物。他立志要和太阳竞走。《山海经·海外北经》:“夸父与日逐走,入日;渴欲得饮,饮于河渭。河渭不足,北饮大泽。未至,道渴而死。弃其杖,化为邓林。”虞渊:即“隅谷”,神话传说中的日入之处。《淮南子·天文》:“日入于虞渊之氾,曙于蒙谷之浦。”
[3]跳踉:腾跃跳动。超:跨越,越过。昆仑:神话中的西方大山。
[4]披霄:劈开云霄。决汉:冲破银河。汉,银汉。沆漭(hàng mǎng):浩渺,指自然元气,即水气茫茫的样子。
[5]瞥裂:迅疾貌。遗:留下,丢下。
[6]须臾:片刻,一会儿。
[7]噬:咬。
[8]竫人:古代传说中的小人国名。《山海经·大荒东经》载:“有小人国名靖人。”按,靖同竫。《列子》:“东北极有人,名竫人,长九寸。”
[9]抵掌:拍手、鼓掌。
[10]啾啾:虫、鸟的细碎的鸣叫声,这里指矮人吃食时所发出的细碎的声响。饮食滴与粒:意即是食量很少,只须几滴水、几粒米便可。
[11]终天年:平安自得地度过一生。天年,自然寿命。
[12]睢盱:张目仰视,这儿指睁目悲愤激昂的样子。小:通“少”。成遂:成功。
[13]坐使:致使。
【翻译】
你可曾得知夸父追赶太阳窥探到了日落的去处,跳过了北海,越过了昆仑山。劈开云霄冲出苍茫,风驰电掣将星辰遗落身旁。没过多久便筋疲力尽在半路上干渴而死,成了豺狼野鼠争相吞食的美餐。北方有高不过九寸的矮人,鼓掌相庆,有说有笑,神采飞扬。纵使是微不足道的几滴水,几粒米,也能维持生命,使它们活到应到的寿算。张目仰视,慨叹大志少成功。人生路难,徒劳儿女空悲伤。
【鉴赏】
《行路难》系乐府杂曲中的一种,在中华书局出版的《乐府诗集》中的杂曲歌辞里作了专题收录,自最早的鲍照的《行路难十八首》始,先后收录了20余位作者的诗作。这些诗中多以“君不见”或“行路难”起句,如鲍照的“君不见河边草,冬时枯死春满道”;如卢照邻“君不见长安城北渭桥边,枯木横槎卧古田”;如僧贯体的“君不见道傍废井生古木,本是骄奢贵人屋”;如骆宾王的“君不见玉关尘色暗边亭,铜鞮虏寇危长城”;如翁绶的“行路艰难不复歌,故人荣达我蹉跎”;如高适的“君不见富家翁,昔时贫贱谁比数”;如顾况的“君不见古来烧水银,变作北邙山上尘”等。因此,《乐府解题》中曰:“《行路难》,备言世路艰难及离别悲伤之意,多以君不见为首。”
在柳宗元《行路难三首》诗中,第一首取材于神话故事,并以磅礴之势对“夸父”逐日的理想与胆识,以及夸父奔走的速度与形态进行了夸张性的概述。尽管夸父跳踉北海、腾越昆仑、披霄决汉、瞥裂天宇、遗落星辰。然而,人的体能毕竟有限,于是,没多久便精疲力竭渴死路边,成了野鼠山狐的美餐。这里虽未对夸父的行为进行价值评判。诗的后半部分笔锋一转,对高不过九寸的北方矮人的生活大加赞赏起来,这明显地表现出对夸父情感的矛盾心态。
北方矮人不仅个子矮小,而且饮食也不过粒米滴水足矣,形同庄周《逍遥游》的“篷间雀”一般,没有鸿鹄之志,但能整日无忧无虑地雀跃于狭小的空间之中,自得自乐地枯荣于岁月的长河里,得以终年,这实是夸父所不如的。其实,夸父与矮人,鲲鹏与蓬间雀,都为世间之肉体凡物,因此都只能在“有所待”的环境中生存。因此其行为也必须与现实合拍。一旦脱离客观实际,力所不能及的理想再美好再伟大也只能成为空想和梦幻,于现实毫无裨益的。
“夸父”,自古以来,是一个勇者的象征,而柳宗元却为他的结局而迷茫困惑。关于“夸父”喻谁?目前倘无定说。有不少人认为是柳宗元自喻,因为柳宗元那“少时陈力希公侯,许国不复为身谋”的志向,直可与“夸父”逐日之举相提并论。不过,夸父的结局与柳宗元相去甚远,因为元和五年后,柳宗元移居冉溪,虽然前妻病逝后没有婚娶,身体也日感不支,但物极必反,心态日趋平静。从夸父“力尽道渴死”之句看,“夸父”不是自喻,但是在暗喻谁呢?
只有革新旗手王叔文。因为柳宗元对王叔文的情感是矛盾的,一方面对他的革新方针,对他的利安元元之道崇敬有加,如在王叔文的革新集团濒临颠覆之际,柳宗元在《故尚书户部侍郎王君先太夫人河间刘氏志文》中依然不避忌讳,依然大赞王叔文的功绩:“坚明直亮,有文武之用。……将明出纳,有弥纶通变之劳,副经邦阜财之职。加户部侍郎,赐紫金鱼袋。重轻开塞,有和钧肃给之效。内赞谟画,不废其位,凡执事十四旬有六日。利安之道,将施于人……”。另一方面,柳宗元被贬居永州之后,又无不认为王叔文等确是罪臣,如《寄许京兆孟容书》中言道:“宗元早岁,与负罪者亲善,始奇其能,谓可以共立仁义,裨教化。……此人虽万被诛戮,不足塞责,而岂有赏哉?今其党与,幸获宽贷,各得善地,无分毫事,坐食俸禄,明德至渥也,尚何敢更俟除弃废痼,以希望外之泽哉?”
通过夸父与矮人的对照,再回想到屈原、贾谊、阮藉、陶潜、王勃、李白、孟浩然等历代学子的悲壮路,不由得感慨万千:古来宏志少成愿,空使儿孙相悲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