门外不是国忠,而是一脸惊慌的邻长。
“来坐。”她说,“你没午睡?”
“阿母,”邻长唤了声,隔了一会儿才喘着气说,“我……我来跟你讨杯水喝!”
“是冷的呢!”秋男的阿母说着正想迎入他,而才退了一两步却忽然想起来——要水喝?她愣了一下子,再看了看邻长的表情。
“你要水喝?”她一边注视着他,一边倒茶水,而那水却偏过杯缘哗啦啦地洒落一地。
“阿母……”
“真的?”
邻长点点头,而却没有再抬起头来。
“死囝仔——夭寿短命!不孝子!”她突然狂吼起来,“你去死,死没人哭,去死!去死!早死我早出脱——”
她猛转身,就将那杯子朝神案上先夫的照片摔去,玻璃碎片飞溅开来。
“你们都去死,老爸后生一起去死,去逍遥!都去死!死人!死囝仔!”她指着神案狂吼着,用脚猛踩着斜躺在地上的照片,“我就知道,我就知道,父子相携,去死!去死!”
午后一时五十分
苍老而落寞的瑞芳午后,雨才稍一停歇,街道那端竟响起尖锐的警示器的呜咽。
“干什么?”有人问。
“我闻到不好的味道,矿坑的味道。”那个在亭仔脚摆奖券、香烟摊子的残废矿工说,“要不要打赌?”
午后四时
阿菊和其他两三个妇人全躺在坑口工寮边摆出来的藤椅上,她整个下巴全是血迹,下嘴唇肿胀而苍白。
秋男的阿母拥着国忠静肃地望着坑口那堆人群,耳边是挥拂不去的哭声、哀号。
“我们不能哭,我们不能哭……”她拍着孙子的肩,喃喃不休地念道,扬过的风吹得她一头黑白交杂的发丝如枯草般飞散,国忠果真不哭,只是眼睛眨也不眨地望着那远处的坑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