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说:“比如,你瞧这只鸟一直在啄弄它的羽毛。看见了吗?它一边遛来遛去,一边还在啄弄羽毛。”
“看见了。”
他说:“依你看,为什么鸟类要梳理羽毛呢?”
我说:“嗯,大概它们飞行时弄乱了羽毛,所以要梳理整齐?”
“好嘞,”他说,“那样的话,刚飞完时,它们就要很勤快地梳理,而过一会儿以后,就该缓下来了。知道我的意思了?”
“知道。”
他说:“那么,咱来看看,它们是不是刚降落的时候啄弄得多些。”
这不难看出:那些落地以后遛了一会儿的鸟,跟那些刚刚降落的鸟,梳理羽毛的行为差不多。于是我说:“我想不出来。那您说,鸟儿为什么要梳理羽毛?”
“因为虱子在困扰它们,”父亲说,“鸟的羽毛上会掉下一些蛋白质碎片儿。虱子就吃这些碎片儿。”
他继续说道:“虱子腿上沾有蜡质,而有些螨类就以此为生。螨类不能完全消化那些蜡质,就从后窍排出糖一样的物质,而有些细菌又以此为生。”
最后他说:“所以你瞧,哪儿有食物,哪儿就会有某种生物以之为生。”
现在我知道,不一定非得有虱子,虱子腿上也未必有螨。父亲的故事或许在细节上是错的,但原则上是正确的。
又有一回,是我长大一些的时候,他采下一片树叶。叶子上有块坏死的疤,通常我们是不大在意这些东西的。那是一条C形的弧线,从叶子的中线开始,弯向边缘。
“瞧这条枯黄的线,”他说,“起头儿细细的,越往边上越粗了。这是什么呢?这是一只蝇,一只黄眼睛、绿翅膀的青蝇,飞来产下一枚卵。卵孵化成了毛毛虫一样的小蛆,蛆吃树叶—就在这儿吃一辈子,哪儿也不去。它一路吃,一路便留下坏死的组织。小蛆边吃边长大,这条线也就越来越宽,吃到叶边,它也长够个头了,就又变成一只蝇,黄眼睛、绿翅膀,‘嗡’的一声飞走,飞到另一片叶子上,再产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