记得小时候,每到冬季,无论进到谁家,家家户户都架着土炉子,或烧煤、或烧柴火,满屋子都透着红通通的光芒,傍晚或者早晨,连队也总是笼罩在炊烟袅袅中,透着一股雾蒙蒙、朦胧的美,整个连队仿佛都闻得见一股淡淡的煤烟味,让人温暖,让人留恋。
那时的冬季感觉比现在要冷得多的多。父母每天早上要赶着上班,我们要赶着上学,每天的早晨全家都像打仗一般。母亲起床第一件事就是蹲在煤灶前先把炉火点着,架上锅,把馍熘上,然后从咸菜坛子里捞上酸菜,洗巴洗巴,在我们迷糊着眼睛抹黑穿衣服的时候,就听见菜刀哐哐哐的一阵声音,等我们洗漱好的时候,小方桌上已经摆好了热腾腾的馍馍,凉拌的酸菜,外加每人一大海碗的黄灿灿的苞米糊糊。我们洗漱的时候,就见厨房的炉子里的柴火烧的噼里啪啦响,红通通的炉火照亮了母亲细长的身影,也把母亲瘦削的脸庞映照的红彤彤的。热乎乎的馍馍是黄黄的玉米面,酸菜有时是白菜、有时是包包菜,外加黄灿灿的苞米糊糊,一家六口人围坐在小方桌前,就着昏黄的煤油灯,呼呼啦啦的吸溜着糊糊,啃着馍馍,再冷的房子里也透着温暖,也觉着热乎乎的。
炉火在当时是属于多功能的,即照明也可取暖。家家户户都烧的是那种土炉子,绝大部分的人家基本都是烧柴火,只有为数不多的条件好的人家在烧煤,方便、干净还保暖,也特别省事儿,我们都特别羡慕那些烧煤的人家。
我家的炉子是烧柴火的,厨房和住房都是烧柴。冬季一家人就靠着这个土炉子取暖。烧柴的炉子,火来的快,烧的也快,需要有人不停地往里添柴,这个工作自然是妈妈承担了,我们围着方桌写作业时,妈妈会坐在炉火旁,一边纳着鞋底,一边不停的往里添柴,柴火也是分类烧的,做饭时用的是沙枣树枝或者榆树枝、柳树枝,而取暖时一般就烧的是梭梭柴,梭梭柴要到很远的戈壁滩上才能捡到,所以要省着。而那些树枝田野旁的林带里就可以捡到,因为一到冬季,会有很多枯树枝。我们拉着爬犁,带着自制的钩子到树林里捡柴火是我们寒假的主要任务之一,也为我们枯燥漫长的寒假生活增添了不少的乐趣,每到冬季,男孩女孩,拉着四四方方、满满当当一爬犁的柴火,放开嗓门唱着不着调的歌曲,虽是冬季,却满头是汗,满脸红彤彤的,兴冲冲的往家奔的场景构成了连队一道独特的风景。
当然炉子烧的时间长了也会有调皮的时候,它会倒烟。倒烟的时候,烟会从炉子的四面八方冒出来,有时也会从火墙的干泥巴缝里往外冒,总之,倒烟的时候,满屋的煤烟味,会呛得我们赶紧跑出来。这时爸爸会搬出一副木制的梯子,爬上房顶,用一根长长的木棍,木棍的一头用旧衣服紧紧的缠成一坨,顺着烟囱一上一下的不停地捣,捣着倒捣着,就会看见一股浓浓的黑烟从烟囱里“轰”的冒了出来,一会儿屡屡青烟就从烟囱里冒出来了,我们会在房子下面大声喊着“冒烟了,冒烟了”,然后炉子会着的很旺,房子里也慢慢的有了暖意,我们一家人又会温馨的围在炉子边上说着笑着。
烧的柴炉子,有时我们早上起来鼻孔都是黑的,当然家里仅有的柜子上、吃饭的方桌上也会有一层厚厚的灰,但是我们除了感觉到温暖以外,似乎谁也没有在意过“脏”这个问题。冬季因为天黑的早,有时放学晚了,踏着厚厚的积雪往家赶的时候,一进入连队,虽然家家户户都紧闭门窗,但家家屋顶上高高耸立的烟囱,冒着或浓或淡的一缕缕青烟,白皑皑的积雪、一排排整齐的房子,整个连队笼罩在青烟里,仿佛步入仙境一般。
现在,我们都住在了楼房里,连队的人们除了夏季忙碌生产的时候回到连队的平房里,秋季棉花机采完,就都回到团部楼房了。楼房一般10月中旬就开始供暖,将近10月底棉花收完,女人们早早回去带孩子上学,男人们留在连队做着收尾的农活,到11月中旬就全部回到楼房居住了,整个连队空荡荡的,偶尔会听到狗的犬吠声,再也见不到仙境般的连队了,那个红通通的炉火已经留在了遥远的记忆里了,让人留恋,让人想念,想念那种五六口人围坐在小方桌前哗啦啦吃饭的声音,也想念兄弟姐妹们为了争多一点写作业的位置你争我吵的拌嘴的声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