哭泣的睡莲随笔

2019-05-28随笔

  这是一个关于情怀的故事,这是一个关于金钱与残酷的故事,我宁愿相信它是真的。阿鹃,以及阿鹃们,如今已经老了。她们是你隔壁那个足不出户的自闭的老女人,她依靠外卖与快递维持生活。偶尔在深夜,你从派对的灼热里返家,在陈旧的楼梯间遇到浓妆的她。这是为数不多的时候。她穿着黑底黄色花瓣的长裙,看到你一脸惊恐。她还是个单纯的女孩。你想,你对她产生好奇,你正巧二十岁,有时你想和她约会。你在灿烂的星夜,幻想用手握住她的乳房。然后看着她的眼睛,亲吻她的双唇。她突然就羞红了脸颊。像莫奈的《睡莲》。她皮肤的斑点,细纹,花掉的妆容,那些褐色,红色,黄色,紫色,淡粉,以及剔透的泪珠,是莫奈神圣而高贵的调色盘,是睡莲的花瓣点点。有时你担心阿鹃们就这样被永久地挂在了卢浮宫里。你发狂地想要独占她。你成长为一个扒手,国际大盗。你在被处决的前一晚,要求再看一次《睡莲》。你看到莫奈在向你招手,你感受到植物园的气息,你看到睡莲们哭了。绿色的叶瓣上缀满水珠。它们在微风里轻轻颤抖。你明白这些阿鹃们价值连城。你听着她的故事。未来的你注定是一名作家。你写了小说《纽约纽约》。然后被拍成了这部电影。

  这是关于九十年代的电影。那个年代是一幅天真而矜持的刺绣。是一位从乡下到城市里闯荡的芭蕾舞者。她们是有故事的人。她们住在地下室里,只有一只猫的陪伴。她们听崔健的《一无所有》与《花房姑娘》。她们热爱唐朝乐队与邓丽君。她们从上海来到纽约像一只惊恐的袋鼠。于是纽约是一片野性而狂热的美洲大地。森林。平原。沙漠。所有生命在尊严与挣扎中生活。从上海来到纽约淘金的路途与阿鹃们像一只只工蚁和蝴蝶们。辛苦而纯真地挣扎着。卑微然而凛然。整个九十年代对于如今这片美洲大地而言,已经过去五千年了。只有沙漠里顽强的仙人掌和年长的海龟还记得九十年代中国上海的歌舞升平。它们也认识每一个路途和阿鹃们。它们会说,是的,故事就发生在那幢大酒店里。那是属于酒店领班路途与孤傲矜持的女孩阮玉鹃之间的爱情故事。他们从上海来到纽约,这是亚洲与美洲之间的对话。电影《纽约纽约》是一次盛大的马戏团表演。亚洲是俏皮的小丑。美洲是活泼的驯兽师。观众对于二者的安可呼声一致。于是小丑与驯兽师握手言和了。

  电影《纽约纽约》就这样表白了朴实而俏丽的九十年代。它是这样深爱着这个女人。这个单纯又复杂又不失妖娆的女人。这个风华正茂又野心勃勃的女人。她浮躁而心高气傲。她爱上了纽约这个狡猾而又花心的成熟男子。然而电影《纽约纽约》不失大度地致敬这位情敌。谁也不知道,拍摄前夕,两位情敌正式见面。相约在纽约的一间咖啡厅相谈。一边喝着咖啡一边因为同一个女人而惺惺相惜。他们都爱着她。纽约爱着许多女人。但他坦诚她是最特别的一个。来自东方的女子。如今她已不再年轻。然而她的魅力绵长而细腻。像一种蜂蜜。而今谁也不知道她身居何方。两位情敌友好地达成共识。这部电影《纽约纽约》并非刻意寻找她,也无意打扰她的生活。只是一种温柔的示爱。

  于是,电影《纽约纽约》上映了。傍晚,一位男孩找到了电影团队。对他们说,在他家隔壁似乎住着这位女子。一度令他欲罢不能。两位男人都没有说话。男孩说,我买了两张电影票。塞进了她家门缝里。我还是独自去看了这部电影。男孩说。我已经在恋爱中。他说,这是一次绝妙的约会。哪怕这部电影仅仅燃烧105分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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