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来了,太阳渐渐收敛了夏的炙烤、秋的火热,天空像老人的眼睛也慢慢褪去了少年的清澈、青春的明亮和壮年的深邃,像飘着薄薄的烟尘变得混浊。风儿一夜之间凛冽了许多,草萎了枯了,叶黄了落了,飘扬飞卷的蓬蒿,萧萧而下的无边落木,便是风的杰作,也是冬的标记。
冬是什么,是萧瑟,是冰冷,是严寒,是也不全是。冬是周而复始的四季链条中的重要一环。古老的中国是农耕文明的发祥地,特别是四季分明的黄河流域。春播夏长秋收冬藏便是农耕活动最为显著的特点,因而冬是收藏、是收敛也是孕育。辛苦一年的劳动果实是农人赖以生存的物质基础。民以食为天,更有待哺的婴孩和无力劳作的老者需要吃饭穿衣,所以保护好粮食用物,即保护亲人保护生命保护未来便成为天大的事。再者,农民从春至秋,面朝黄土背朝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晨兴理荒秽,戴月荷锄归,风雨无阻,旱涝不息,辛苦劳作一整年了,到了冬天也可以收敛一下过度的疲劳与困顿,调节紧绷的精神,加之年节将至,这对他们来说不啻为美好幸福的季节。
农谚云一年之计在于春,其实一年之始也在于冬。没有蓄势,何来迸发;没有孕育,何来萌芽;没有内敛的宁静,何来张扬的热烈;没有白雪皑皑的苍茫,何来清荣峻茂的繁盛!内敛的冬就像内敛的人,淡泊宁静的表征下面蕴藏着沸腾的血液,孕育着迎接春天的新生的力量。
作为农家子弟,我喜欢乡村的冬天,少了繁忙,少了劳累辛苦,少了早起晚睡。飘雪了,扫出一片空地,撒一把谷粒,可以捕麻雀。雪厚了,可以堆雪人,打雪仗。北风呼啸,一整天爬在热炕上,听故事,读小说,拉家常。肚子饿了.拨开炕洞的烫火,埋上洋芋,不出半小时,焦黄酥脆的美食闻一闻不仅解馋而且充饥,那是六七十年代我们消受得起的也可以大快朵颐的美食。比得上胜得过今天的婚晏寿晏谢师宴升职宴以及让人如坐针毡如吃苍蝇般的不得不参与的貌似没有名堂的各式各样五花八门的宴席。
乡村的冬之所以如此令人回忆回味还因为它的淳朴。收获后的土地赤裸裸地把它的姿容交给人们的视野,真切踏实,没有丝毫的掩饰,正像乡亲们把爱恨情仇都写在脸上,少了猜忌,少了做作,少了钩心斗角,少了猫眼看人。邻家的门老是大开着,可以随意串门子,运气好的话还可捣捣罐罐茶,吃两口劣质的小酒,随便蹭顿饭也不是件丢人的事。
当年的生活情景常常浮现在我的眼前,有雪的日子,或飘飘洒洒或纷纷扬扬,或飞舞或骤落都留下无法抹去的印迹.这些就是我的乡村情结,不论时间多长,距离多远,它都在我胸中最柔软的地方藏着。冬天来了,又是一个好日子,写了这么多文字向冬天表达深深的祝福和敬意。
为什么我的眼里常含着泪水,因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