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东西好味道,未必在远方随笔

2019-06-17随笔

  不管是北海道的石蟹还是托斯卡纳的橄榄油,即使一掷千金,也都有买不到的味道——

  那是经时光淘沥过的,日常的味道。

  那是用深情烹制出的,生活的真味。

  盛盐的豆皿是我从京都的古董店架子深处翻出来的意外收获,算是江户晚期的古董。“嗯,是啊。真叫人喜欢啊。”店主说着,用布擦了擦,五彩中的红色美得愈加令人惊喜了。

  盛酱油的花纹豆皿是在早春的北京街头买的,盛放七味粉的白瓷则偶然在银座的百货店里觅得。当回过神来,它已经在我掌心的抚触中了。

  无论经过多少年,我都会清晰记起与豆皿相遇的瞬间,彼时胸中的激动也会一同复苏。真漂亮啊、太可爱了、竟然还有这样的豆皿、好有趣——我总是站在店前,手捧花瓣般的豆皿痴痴端详。

  旧的不一定好,但古老又美好的东西确实别有味道。

  午后的阳光透过玻璃窗晒得后背暖烘烘的,让人昏昏欲睡。向阳的门廊上放着坐垫,旁边摆着陶壶。壶里沏着粗茶,有时则是焙茶或玄米茶。把注满热水的沉甸甸的陶壶放在坐垫旁,便可以带来片刻安宁。“小洋子好好休息吧,奶奶我也来补补衣服。”在祖母家的门廊上,温暖总是这样悠闲地弥漫开来。

  小茶壶是不行的,这样的时光必须用陶壶。

  小茶壶总是能倒得干干净净,泡完茶后壶内永远都清清爽爽。但用陶壶时,却总想揭开盖子晃晃里边的茶叶。哗啦哗啦沏好茶,不经心地啜上几口,什么都不用在意,悠闲之中自有真味。

  小心翼翼地在毛茸茸的桃子皮上选定一个点,用手指轻轻捏起,果断向上一拉。“刷”地一下,指尖和薄皮紧紧粘在一起,鲜甜的蜜汁从撕口处滴落。

  像这样用手指剥开的果实,仿佛有着双唇倾诉般难以言喻的美味。不小心用力按过的地方呈现出浑浊的浅茶色,指痕渗进果肉,扩散开来,显得格外鲜活。

  果实是否成熟,味道是否鲜美,一切都可以靠指尖来推测。猛地按下去,果实的反应会像回岸的浪涛一样,或是坚硬,或是绵软。神经在指尖聚集,在黑暗中努力推测品尝的最佳时机。再等一等,再忍耐一下。啊,现在正好,绝对不要错过。然后吧嗒从枝条上摘下果实,时机恰到好处。

  柠檬真是个不折不扣的“惑众者”,一滴柠檬会在眨眼间让味道巨变。

  炒菜、煲汤、炒饭、烤鱼、蒸蔬菜、蒸土豆、做冰激凌……足够了,要是什么东西里都想挤几滴柠檬,那可就头疼了。酸橘和柚子也能惹人回味,但只有柠檬在任何情况下都能随意使用。

  用力挤干最后一滴——切忌过头——味道便会让人浑身紧绷。柠檬的酸味与刺激,让料理的味道鲜明地直达喉部,在临界点上又会生出新的味道。

  不过,挤柠檬汁也有技巧,多了酸味会掩盖其他味道,少了则达不到效果。最绝妙的莫过于丝毫没有酸味,却飘荡出一丝清爽。若是黏坠感掌握得恰到好处,在豆子、蔬菜汤或炖肉中挤入柠檬,悠然溢出的舒爽便会如气球顺势而飞,轻盈如风。

  柠檬就是这样的调味品,在某一点上注意力集中,它便能让料理自由变幻,让人深陷于这种魅惑之中。

  如果世界消失,你最想念的会是什么味道?

  我想答案可能也与“厨房”“家人”有关。

  这是个有钱能买到任何东西的时代。但买不到的,是时光,是陪伴,是想要做给某个人或自己吃的雀跃心情,是对生活的投入,对自己的负责。

  明白这一点,就懂了如何做好菜,自然也懂了如何过好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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