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杂文随笔8
介于真正的坏情绪和精神疾病之间的东西
牠递给我的是钝刀;牠不想我死。
可是我那么喜欢牠。
我只剩下牠了。我只剩下牠了。
另:弗洛伊德似乎说过坠落/跌落是性的象征。
我跌落到下一个梦里,我的身上沾满尘埃,我爬起来,我看着牠。
牠没有说话。
为什么不说话呢?
让我从这里离开。
沉默。
牠把冷冰冰的东西交到我手里。我的颈椎宛如承担一颗中子星那么疼痛,我低不下我的视线,但是我的触感告诉我那是什么;表面局部生锈的手术刀片,我知道生锈钝化的部分曾经沾染过猩红耀眼的液体。
谢谢,但是已经不痛了;如果可以的话,希望以后都不会再疼痛。
所以我从那里跳下去。
悬崖,或静海,或其它的什么能给我提供向死而生的希望的物象总在我的梦里固执地存在;第一百零二次,不过这一次我什么都没说。
星星在漆黑的夜里盛开。
可是我看不见。
我从世界树的树冠以上坠落,流星在我耳畔掠过;我曾一度怀疑流星是什么东西的尸骸——而陨石就是一切都终结以后的遗迹。
牠从没拉住我,一次都没有过。
牠只是看着我,看着我坠向深不可知的梦的边境,于此同时我看着牠在我的视野里逐渐淡出。
牠的眼睛在说什么。
我已经习惯了另一个梦,梦叠着梦,深不可知,没有极限,柔软哀痛。牠永远在那里,牠凝视我,牠的眼神悲伤得甚至令我恶心。
我想死。第一百零二次。
冰冷的液体涌进肺脏。
过于浓郁的酸苦的味道让我怀疑那是什么;不过是梦,我对自己说,我仍然躺在我的床幔之下,做着不可原谅也不可被原谅的死亡的幻梦。
你在吗?
没有回答。
坠落。
世界树的根部通向何处?
我不知道,牠说,没有声音。牠从来不说,只是我能明白而已。我明白。
你明白什么?
你什么都不明白。
牠的眼睛始终如一。
坠落。
我的目光指向世界树蜿蜒茂盛的枝干而不是牠。我听不见牠,我看不见牠,我从牠的身边走开甚至跳下以寻求死亡,可是我无法舍弃牠的存在这样一个事实。牠是绷紧的弦,牠是白炽的、震荡的无数光点,牠黑色的眼睛一遍遍烧灼我,牠曾是并且现在也仍然可能是我的最后一道防线,挡在我与死亡黑色的衣袂之间。
我伸出手。
碰不到。
坠落。
让我离开吧。
梦被我揉成不成型的碎片。蓝鲸在远方的静海中艰难地游弋与歌唱。
你在看吗?
我掠过层层的灰霾。
天堂是红色的吗?
然后我的眼睛看见光,我合拢眼睑再张开,以及层层叠叠的帷幕。
牠不在了。
盛夏的空气冷如水银。
梦杂文随笔9
我感觉有些疲惫,靠在木枕上歇息。
不知不觉间,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得甚为轻盈。我迷茫举目四望,才得知自己已然飘忽于空气之中。
我想伸手揉揉眼睛,再看的更清楚些。可是,我看到了什么?
我的手,变成了两片薄薄的蝶翼,在阳光下折射出缤纷的色彩。
我健壮的双腿,竟萎缩分离成细细的六条。
我的胡须不见了,我的嘴化为一支细管,闻到下方花儿的清香,我头上的触角便不自觉的晃了晃。
40岁的我,一位叫做周的潦倒的中年男人,就这样,在睡梦中,变成了一只花蝴蝶!
真是可笑!蝶儿,蜂儿之类,不应该是女流之辈吗?
不过,口头虽有不甘,想想并未被那几人瞧见,便也罢了。
我所擅长的,即是顺其自然,若已无法改变,不如欣然接受之。
我给自己起了个倜傥的名字,叫做清流,即使做一只蝴蝶,也要品行高洁。
我试着拍了拍翅膀,它们与空气摩擦,击打,气流便反弹回来,承担着我小小的躯体,推动着我前进。
不错,这个身体使用起来还算是得心应手。我腹中一阵饥饿,看到原野里的花海,我急不可耐的,向着食物飞去……
渐渐的,我完全忘记了曾经为人的日子。我的蝶生,每天快乐,单纯,我不知朝代,不知时间,只知道哪种花快要开了,它的花粉,是不是我,或者小妮所喜欢的。
小妮,是我不知成为蝴蝶多久以后,在花丛中结识的……爱人……第一次见到她翩翩起舞的样子,我便爱上了这个女蝶。
如今,我已经和她开始孕育我们的宝宝,待宝宝孵化,我们一家三口,在花海中你追我赶,多么快乐,多么幸福!
我其实有一个秘密,这是我一直不敢告诉小妮的,关于我的梦的秘密。
不知哪天起,我开始做梦了,经常梦见自己,变成一个大胡子男人,躺在茅屋里的一张破旧的草席上,长吁短叹,似乎是因肚中饥肠辘辘,又像是因一些莫名其妙的事情,烦恼,焦虑。
每次在梦里,若我感觉特别烦躁,想要逃避时,我的梦境就会结束,然后又一次,从牵牛花的花蕊中醒来。睁开双眼,看见小妮温柔的笑脸,看到她微鼓的腹部,我的心里,全是满足。
可怕的是,这些梦出现的愈发频繁了。梦中的时间也愈加长久。
有一天,我和小妮辛苦操劳数日,才终于为未来的孩儿准备好一个温馨的小窝,和小窝外一眼望不到边的花海。我累极,吻了吻身边熟睡的小妮,便也沉沉入梦。
谁知这一梦,便不再醒。
我又一次在梦中化为这个名为周的落魄男子,我向所有的朋友甚至敌人倾诉,倾诉我本为异世一只蝶的事实,可众人却丝毫不予理睬,反倒认为我思想独特,纷纷携带厚礼来拜谒,期望我能够为官,为他们的政绩出谋划策。
我本名为清流,只是一只正在做梦的蝴蝶,我自然无心名利,唯心中思念妻儿,想要回去陪伴小妮,和即将出世的儿女。
我以人身写了一篇又一篇的文章,渴望遇到懂我的高人,能够给我指引回家的路。
小妮,为夫还在睡梦中,努力的挣扎,努力寻找回归的办法……
待一朝梦醒,希望……你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