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感随笔:记忆的年味
都说现在年味越来越淡了,让人更加怀念小时候那热热闹闹的年,家家户户忙忙碌碌的,过年的气氛也在这忙碌中越来越浓。
过了腊八就是年,一进入腊月,就为过年做准备。早早的,人们就上街囤积年货,爆竹、粉丝、瓜子、糖果等吃的用的都有。小孩子跟着赶集,睁大了眼睛往服装店里瞅,等到大人掏钱,才心满意足的抱着心爱的新衣服回家,端端正正的叠好放在箱子里,等着年初一一早穿上拜年。糖果早早的买回来,一般都会锁起来,防止还没过年就被这帮小馋猫偷吃光了,瓜子会多买些,没事抓两把嗑嗑解馋。
年关将近,大人们最焦急的是没有好天气,家里还没扫尘。腊月二十三送走了灶神就能扫尘了,全家人早早起来,把桌子、衣橱、碗柜等能搬的家具物品全都搬到室外,用干净的床单盖起来,再用一根长竹竿,一头绑上一大把小竹苗,做成一个长扫把,把屋顶墙面房梁一年下来积的灰尘全部清扫干净,窗户地面锅台炉灶统统清理一遍,工作量可不少。小孩子帮不上什么忙,就里里外外的跑着递抹布、搬小件的东西,兴冲冲地参与迎接这重要的日子。按民间的说法,除了扫除灰尘外,重要的是要把一切的“穷运”、“晦气”统统扫出门,这也是辞旧迎新的表现。
接下来的日子,一样不会闲着,磨豆腐、杀年猪可是村里的大事。“青菜豆腐保平安”,青菜烧豆腐和圆子、年宝鱼一样是过年餐桌上的必备菜,因此,家家都做豆腐,要是一家做不出一模子豆腐的,就两家、三家互助着一块做。磨豆腐,首先把黄豆放水里泡上一天一夜,去皮后才可以上磨。磨子是由上下两扇圆形的磨石组成,每扇在接触面以中心为圆凿成沟状,用木棍楔进去,比胳膊还粗的磨杆一头固定在磨盘上,一头吊在房梁上,推磨是个体力活,由两个成年男子来完成,不光费劲,推时间长了还头晕。磨旁坐个人负责不断地往磨眼里一勺一勺添加黄豆。一大盆的黄豆要一点点磨下去,三四个小时后,黄豆全部磨成了豆浆,盛的满桶满锅?,这就是做豆腐的半成品了。磨好的生豆浆用晃包过滤,滤出生豆浆放到大铁锅里,加水烧开,煮沸,便是原汁原味的豆浆。滤下的豆渣拌上辣椒酱和香葱麻油等佐料,味道也不错。等豆浆煮熟,就给每人盛上一碗,趁着热喝下去,又香又热乎,暖暖的满足感从胃里传遍全身。大人们喝完了豆浆,给大灶再加两把火,豆浆锅里会结起一层油皮,轻轻地挑上来晾在一边,一锅豆浆能挑出两张来。这油皮全是豆浆里的精华,晾干后金黄透明,用开水烫了,切成片或细丝,配上葱丝、香菜,是一道美味又营养的凉菜,下到汤里也滑而不腻好吃的很。“卤水点豆腐,一物降一物”,豆腐要用卤水点。把卤水化开,往豆浆锅里慢慢地滴,豆浆遇到卤水就开始变化,慢慢变成絮状又变成块状,最后成为泾渭分明的豆腐和水了,要是再接着点卤水,就点成“老豆腐”了。爸爸说他小时候最爱吃伴着辣椒油和葱花的老豆腐。点过卤的豆腐水分还太大,像豆腐脑,要舀到豆腐箱里压。豆腐箱是个没底没盖的木格,箱底铺上细纱布,等豆腐脑舀满后,用纱布包好,上面压上石头或铁块等重物,逼出水分磨豆腐才是算是完工。如此繁琐的过程耗时好几天,人们一年一年乐此不疲,是现在快捷方便的生活无法想象的。没有冰箱的年代,豆腐磨好后要放在水里养着,隔天换一次水,能吃到正月十五。要是还有剩的,就捞上来,撒上盐,放稻草上让它发霉,做豆腐卤,这道美食可是我从小到大都抵制不了的诱惑。
小时候杀年猪简直是孩子们的节日。哪家杀猪,村里人都来围观、帮忙。一大早,家里主妇就烧好了足量的开水,备好接猪血的脸盆,由力气大的叔叔伯伯们把猪牢牢的绑在卸下的门板上,几个人按住门板,几个人按住猪,请来的杀猪匠持着明晃晃的杀猪尖刀,我们都远远的躲开不敢看。好不容易等处理干净了,兴高采烈地跟着大人去吃杀猪饭。我们这儿的习俗,有事请人帮忙是要请吃饭的,孩子们最爱跟着去“扛锅铲”。杀猪饭却另有讲究,基本是用猪肝、猪肺、大肠、猪血等“下水”和猪肉配上时令蔬菜做的,请来村里厨艺好的大伯大婶掌厨,菜还没上桌,香味就引得人直流口水,比年夜饭还美味。大人们拿着碗,给我们一人夹上一碗菜,蹲在墙角吃起来。
煮糍粑炸圆子也是过年的重头戏。早的二十四五,迟的二十八九,一早就用糯米煮一锅糍粑,等糍粑凉透了,盛到大盆里,加上盐、葱、姜、蒜拌匀揣好,根据糍粑的多少搅几个鸡蛋,鸡蛋里滴上一点香油,双手洗净,抹上鸡蛋,把糍粑搓成乒乓球大小的圆子,倒上大半锅香油,灶下加火烧沸,把圆子放油锅中炸至飘起,外表金黄,里面熟透就能起锅了。除了糯米圆子,还有挂面、萝卜、山芋、豆腐、藕做的圆子,味道都很好,不过还是以糯米圆子为主。炸圆子也会顺便炸一些豆腐果、糍糕、油锅巴、京果类的小吃食,作为大人孩子的零嘴儿。小时候的圆子是不放肉的,后来生活条件好了,做圆子都会在糍粑里加上肉,一般是六七分糍粑三四分肉的比例,肉要肥瘦合宜,太瘦了圆子又干又硬不好吃,太肥了不易成型又腻人。刚出锅的圆子最好吃了,外面酥脆,里面软糯,以后再回锅味道总是差了一点。我不喜欢把圆子放饭锅里蒸着吃,蒸出来的圆子软塌塌的,没有酥脆的'口感。爸爸爱在炒菜前,把圆子倒在油里炒热,虽然口感没有现炸的好,却也很不错,圆子下到面条里吃也很好吃。如今生活条件不断提升,爱吃圆子的人还是很多,足以证明圆子的美味了。
年三十开始,就是过年的正日子了。我们这儿家家户户早上都要烀肉的,猪蹄、猪头、猪肉、老母鸡是早就洗净备好的。早上还没起床,喷香的肉味就随着热气袅袅升腾,引诱着我们这帮馋嘴的孩子,于是快快起来,端着小板凳坐在灶台边守着,只等肉烀好了吃个痛快。这时候大人们都大方起来,大碗的大块肉随便吃,眼馋肚饱的我们吃不上两块也就腻了。我们这里是中午吃年饭,大人像变戏法似的,变出满满一桌子的菜,却不能立刻就坐下吃,先要贴春联。贴春年的浆糊是用元宵面兑水现熬出来的,特别粘。先要爬高上低的刮去前一年的旧春联,再把红彤彤的新春联贴得里里外外满满当当。接着盛锅里的第一碗年饭送去给牛吃,感谢耕牛一年来的辛劳,然后放了爆竹就开始吃年饭了。对于上午才吃过烀肉的孩子们来说,年饭上丰盛的菜品已经没什么诱惑力,期待的则是饭桌上大人发的压岁钱,一般也就一块两块的,
却已经很满足了。叔伯多的通常要吃好几家年饭,等吃了年饭,喝喝水聊聊天再歇上一会,同一房头或同支的人家,大人小孩浩浩荡荡的一队人就要去祭祖了。小孩子虽然不喜欢去磕头,却不敢抗议,大人们都非常重视这仪式,还有好多规矩和忌讳,可不能乱来。
大年初一凌晨,爆竹就断断续续的响起来,在被窝里实在呆不住,天还没亮,我们就迫不及待地起床了,穿上盼望已久的新衣新鞋,心不在焉的扒拉完碗里的挂面和鸡蛋,就等着有人来拜年好跟上。我们村都是同姓同宗的,男人一帮女人一帮孩子一帮挨家挨户的拜年,最先拜年的永远都是孩子,拜到哪家哪家的孩子就跟着一起去拜年,越拜队伍越走越大。去人家拜年,说吉祥话,人家乐呵呵的胡乱抓些糖果瓜子塞进小孩兜里,一圈转下来,所有的口袋都装满了糖果,嘴也笑得合不拢。看着这么多花花绿绿的糖果,计划着一天吃几个,能吃到哪天,也会拿出一些和别的孩子斗糖或交换喜欢的口味。对我们来说,过年最开心的除了有新衣新鞋,还有吃不完的糖果鱼肉。在村里拜完了年,还要带上红糖、步步糕等礼物到亲戚家拜年,住得远的亲戚家,一般都不通路也不通车,田埂就是拜年的路,上午出门,中午吃顿饭再聊会天就要返回了。整个正月,都在拜年做客,难得有这样出门的机会,又有那么多好吃好喝好玩的,可高兴了。
纪录片舌尖上的中国有这么一句话:“年味越来越淡,只因随着生活水平的提高,年夜饭失去了吸引力……”随处可见的商超,随时能吃到的各类美味,物质的丰富,让我们感受不到新衣裳、年夜饭带来的喜悦和满足,仪式的精简,让春节变成日历上一个模糊的数字,缺少参与感的春节,又怎会有浓浓的年味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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