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愿和你一起飞随笔

2020-08-27随笔

我愿和你一起飞随笔

  每次坐飞机,我都期待遇到一个安静的邻座。

  最近一次外出,看到旁边是位女乘客,我心下稍安。以我的经验,女乘客安静的概率比较高。

  可是我刚坐下还没系好安全带,她就开口了:“大姐,这个耳机怎么用啊?”我帮她插进坐椅的塞孔里,她跟着又问:“怎么没声音?”这时空姐走过来了,她一把抓住空姐:“这个耳机听不到歌。”空姐说你别急,我们一会儿会发新耳机的。

  但她就是急,扭来扭去的,坐立不安。当空姐演示安全须知时,她很认真地听,然后大声跟同伴说话。她身边是个年轻女孩儿。那女孩儿为她的躁动不安感到不好意思,朝我笑笑。可她不在乎,继续锲而不舍地捣鼓着耳机,终于,耳机被她捣鼓出声音了。因为,我听到她开始唱歌儿了,在水一方……

  完了,遇到一个不安宁的女邻。我心里隐隐担忧着。

  飞机开始滑动,她忽然取下耳机问我:“飞机飞起来的时候是不是很难受?”我安慰说没事的,不要紧张就行。旁边的小姑娘说:“你张大嘴巴就没事了。”她戴上耳机大声唱起歌来,也许她认为这是张大嘴巴的另一种方式。

  显然这是她第一次坐飞机,我的这位女邻座。不过她的折腾并没有让我特别反感,很奇怪。也许是她跟我说话时的语气?也许是她的眼神?似乎都透出一股与她年龄不相仿的单纯和天然。

  我开始有意打量她,四十岁出头的样子,长相很普通,脸色微黑,头发也黑,还亮,这让她显得年轻。她不但大声唱歌,两只手还翘着兰花指比动作,仿佛在舞台上一般旁若无人。而且我注意到,虽然是戴着耳机在唱,音却很准,一般人是做不到的。也许,她是哪个县剧团的?

  飞机飞平稳后,她终于安静了。我便拿出书来看。刚看了没几页,她就紧张地取下耳机对我说:“我耳朵听不见了,我难受。”我说:“你吞咽口水试试?”她照着做了,露出满意的笑容:“嗯,好了。”

  她忽然说:“对不起,我问你太多问题了。”

  我说:“没事。”

  不过心里却越发好奇了。这究竟是个什么样的女人?她们去成都做什么?我忽然想,罢了,反正也看不成书了,不如和她聊聊。于是我合上书主动问:“你们去成都干嘛?”

  她的回答让我吃了一惊:“我们去做节目,四川电视台邀请我们的。喏,我们5个!”她指指过道对面的'两个和身后的一个。

  我毫不掩饰我的惊讶:“做什么节目?”

  她很自豪地说:“我们有个‘草根之家’,是专门为进城的打工者提供服务的,我们几个都是草根之家的义工,我们就是去做这个节目。”

  她开始滔滔不绝地给我讲他们的“草根之家”,还告诉我她身边的小姑娘是跳舞的,跳得特别好,她是唱歌的。

  我一边听一边庆幸,还好自己开口问了她,不然,就错过了一个美好的故事,美好的人。

  她说的这个“草根之家”在杭州,已经成立8年了,小有知名度;他们的宗旨是,“让杭州的打工朋友过上有尊严的生活”。这个宗旨让我敬佩,原来他们并不只是提供娱乐交友的平台,还提供技能培训、普法维权等非常实在的服务。

  其实更让我感动的,是她自己的故事。她说她和老公,是在杭州打工时认识的,老公是江西人,做房屋装修。结婚后,夫妻俩苦巴巴地齐心协力地干,渐渐有了些积蓄,生了一儿一女,小日子过得还算不错。可是两年前的某一天,她突然中风瘫痪——因为家族性高血压,也因为缺乏医学知识,从来不注意。老公见状,毫不犹豫地把刚买的车卖掉,送她进了最好的医院。医生诊断后说,情况很严重,就算保住命,以后恐怕也要躺床上了。但她老公一点儿都不放弃,放下工作,天天跑医院,照顾她,帮她康复。而她自己的乐观开朗,也起了很重要的作用。于是半年后,她竟然奇迹般地恢复了,慢慢能起床了,慢慢能走路了,直到现在这个样子。

  她无限感慨地说:“我都没想到我还能有今天。”

  我说:“你很幸运,遇到你老公。”

  她说:“是的,我老公特别好,人很善良。对我好,对他爸爸妈妈也好。我出院的时候才知道,我们家车没了。他说车算什么,我们以后再买。我身体刚好一些,就想去草根之家参加活动,他就每天送我,拿自行车推我去,晚上再接我回。”

  我说:“是不是感觉很幸福啊?”她说:“我们也吵架的。有一次吵架时我生气了,我就说,以后不用你管我,你走你的康庄道,我走我的独木桥。我老公叹气说,还是你走康庄道我走独木桥吧,你身体不好,独木桥难走。哈哈,我一下就消气了。”

  我心里暖暖的,为世上还有这样优秀的男人,也为世上还有这样幸福的女人。难怪她显得那么单纯天然,因为一直以来她都无需费什么心思去维护他们的婚姻。

  她讲得很热情:“我给你留个电话,你下次回杭州就给我打电话,等我们草根之家有演出的时候,我请你来看。”

  一直讲到飞机降落,她才停下来,再没提耳鸣的事了。告别时她再次对我说:“大姐,真不好意思,一路上都在打搅你,你烦我了吧?”

  我连连说:“没有,我很愿意和你聊天,我很开心。”

  其实心里还有一句没说出来:我愿和你一起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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