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的杂文随笔

2018-12-24随笔

  又是一年清明季,缅怀先人之心油然而生,现在信息时代,家族群里一个微信通知,大家稍作商讨,便定好了祭扫祖坟的仪式。

  那几日还是烈日炎炎,粉裙飞舞,短袖薄衫。谁知清明前一日,冷风呼啸,一场小雨降临,到傍晚时分,竟然飘起了雪花。一大早,大家聚集时,都穿了冬装,地面吐绿扭着腰肢的小草嘲笑着我们的不合时令。其实它哪里知道,我家祖坟在龙山山区,山顶定然白雪皑皑。要在往年干旱,我们是万万不敢上山祭扫的,只能在山下祭奠区聊表思念,以免引发山林火灾。今年恰逢一场春雪,我们怀着试试看的心态驱车一直往前走。还好,雪虽然在路面上薄薄铺了一层,却并不打滑,毕竟是春天了。将近祖坟,没有了大路,车不能前行,大家从车上取了祭祀物品,步行前往。

  这一场雪很意外,一路上,桃红柳绿都收敛了春光的卖弄,在雪下缩着脖颈瑟瑟发抖。满山坡的丁香花耷拉着脑袋,散发着幽幽怨怨的清香。山野一片白茫茫的,装点得沟沟壑壑更显神秘传奇。同族的人踏雪而行,走不多久,膝盖以下已经被融化的雪水浸染上来。小腿肚以下就觉得冰凉冰凉。来到坟地,古柏森森,树上不时有积雪融化滴落下来。明堂厚土已被草丛埋没,好不容易翻找到,大家依次摆上祭品。我是一个不安分的人,难得来祖坟一次,就在坟茔丛中辨认列祖列宗。就在此时,脚下一绊,跌倒在一人多高的草丛中。但凡摔过跤的人老天总会给予厚重的补偿,我在爬起的一刹那,发现脚下踩着一块光滑的石板,不由兴起,沿着裸露的石板四面延伸挖掘,幸好已是春天,土质松软,雪在手中融化,和成泥浆,石碑的真容越来越明显。我兴奋地大叫起来,族里的长辈不客气地训斥我,在老祖宗面前怎么能缺了教养,大呼小叫,惊扰了祖上。我诚惶诚恐,小心翼翼把刚才的发现跟大家说了。精通祖上的大哥就说,这石碑是破四旧时放倒的,要不然的话,早没了。后来寻找,竟不知放哪了,祖坟不能随便动土,也是冥冥中注定,今日竟让你发现了。

  我对古碑之类颇感兴趣,大家祭扫先祖,我独自扯断石碑周围藤条草木,用枯草扫尽碑上余土,仔细辨认,却写着先人一段尽孝故事。那是清乾隆初,有族人在家发奋读书,欲取功名。这一日,村中一友人来话别,说是要闯关东外出贸易。族人不知为何心血来潮,把书本一扔,就随友人而去。他哪里晓得娇妻已身怀六甲,父母自然不会同意,无奈他伶牙俐齿,父母被其说动,只好给他钱财由他去东北经商。这一去二十余年杳无音讯,儿子也长大成人,和母亲说起父亲之事,母亲据实以告。儿子遂起意寻访父亲,母亲支持。他自幼学得医术和针灸之道,一路就有了衣食。到东北后四处打听,饥餐渴饮,晓行夜宿,历经四度寒暑,终于找到本村中人,他已在此安家落户,不再回去。他顾不得埋怨父亲好友不给回信,叫家人担忧,连连央求父亲好友,二人在荒野丛草中上下翻寻,好不容易找到一块石碑,上书先父姓氏籍贯,他再次拜谢父亲好友,并委托他买来祭祀物品。他祭奠已毕,不顾严寒,亲自掘出尸骨,十指鲜血淋漓,融入骨中。他小心翼翼捡全尸骨装入木匣,负骸归来。看到此处,我不由对先祖顿生敬仰之情。

  就跟众叔伯兄弟说起此事,大哥就说,我族人中这类事件不乏一例,就说民国年间,有族人走西口,到银川做皮毛生意,家境殷实,繁洐生息。不料,军阀马鸿逵在西北胡作非为,连年征战,搞得民不聊生。生意一落千丈。人常说,人在家中坐,祸从天上来。民国二十二年,银川伤寒流行。族人染病不治而亡,谁知祸不单行,子媳先后染病离世,不到半年时间,仅剩奶奶和幼孙相依为命。俗话说,叶落归根,等幼孙年龄稍大的时候,祖孙背负三人尸骨一路行乞归来。大哥边说边带我们来到一座坟前,我们虽然是她堂重孙,也理应一拜!大家齐刷刷跪了一地,地面冰凉,内心虔诚。

  这时,大家的微信同时响起,原来微信群里正是这位堂祖奶奶的后人发来的,他们在四川做公务员,为国为民十分忙碌,赶不回来祭祖,只能遥拜。我们把视频打开,放在老人家供桌前,相信老人若是天堂有知,也会原谅的,后人如此勤恳清廉,她定然安心。

  这是我们的根,我们不能忘记自己是谁,你从哪里来,到哪里去。四季打工为生的大哥突然说出一句很有哲理的话,这个西方的哲理命题竟然在祖坟丛中有了新的诠释。难怪大哥生出如此感叹。看着先祖依次排列,我们明白了自己的出处,也看到了自己的归路,清醒地认识到自己是谁。然后,我们就不难理解先祖们为什么会不辞千辛万苦负骨归乡,他们不仅仅是为了摆脱那种虚无飘零的生活,他们执着的内心意识里更多的是感恩,感恩生活,感恩先祖,用虔诚的心,感恩祖宗赐给我们美好的生活。

  大家分散开来给先祖挨个添土,扯掉那些喧闹在坟堆上的枝蔓,缕缕青烟升起,寄托着后辈的思念袅袅飘向远方。雪后初霁,毕竟是清明时节,温度骤然上升,草木上的积雪簌簌落下,溅湿了大家的衣裳。

  不知什么时候,云遮雾绕,弥漫了脚下的路,但是大家脚步坚定,回头看去,苍松翠柏在云雾散开时愈发清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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