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知可不为,却为之的事情杂文随笔

2019-01-25随笔

  前几日在《读者》上看到傅志远医生的一篇文章,这篇文章节选自他的《医生,不医死》这本书,讲述的是有关他的一位患者的故事。

  这位患者是一位老太太,从养老院转来,因肿瘤造成肠梗阻,需立即手术。护士多次联系老人唯一的女儿,最后她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来到医院。女儿对母亲的病情一无所知,唯一的联系仅仅是一年一次的探视。傅医生告诉女儿老人需立即手术,起初女儿表示放弃手术,后经傅医生一再强调需要改善老人的生存质量,女儿才勉强同意。手术后,家属很少出现,唯一陪伴老太太身边的是一名外乡看护,她谨遵医嘱,为老人喂食、翻身、拍痰、按摩,并不因为病人的病情不佳而偷懒。后来肿瘤扩散,老太太生命垂危,直至去世前,家属都未曾出现。在生死司空见惯的医院,没有人会在意这个生命的消失。反而是这位看护,面对这位熟悉的陌生人,如今变成一具冰冷的遗体,号啕大哭,久久不能自已。文末,傅医生写道:“……我的眼眶有些泛红,眼角落下了一滴泪水。这滴泪,不是为病人流,而是为这位重情重义的外乡看护而流。”

  读于此,心有所动,因曾受医院看护照拂,颇有同感。

  多年前,我因胎儿脐带绕颈,接受了剖宫产手术。术后孩子不愿吸奶,奶涨结块,坚如磐石。如果说顺产相当于10级疼痛,那涨奶的疼痛至少也有8级。因为刚经历手术,身体虚弱,加上刀口隐隐作痛,真是生不如死。我咨询护士该怎么办,护士告诉我要么打一针回奶针,放弃母乳喂养;要么找人按摩,直至通畅。当时疼痛尚能咬牙坚持,我选择了后者,护士为我推荐了一位有此方面经验的护工。

  护工大姐大我十来岁,温言细语。虽然病房只有我一个人,她还是体察到我的羞涩,在我赤裸的上身盖了一层纱布,然后帮我按摩。疼痛难忍时,我跟她说我坚持不下去了,我想打回奶针。她告诉我这是一个坎,多数初产妇都会经历,挺过去了就好了。她拿掉我咬在嘴里的毛巾,告诉我疼就哼一哼,没关系,这样可以减缓疼痛。她说初乳如黄金,这是给孩子最好的食物。她温柔、娴熟的手法,让我觉得疼痛缓解了很多,竟然迷迷糊糊睡着了。一觉醒来,她还在按摩,高兴地举着奶瓶告诉我这是刚挤出来的初乳。我从未觉得自己会和“伟大”这个词沾上边,但是这一刻看着金黄的初乳,我觉得自己还是有一点“伟大”的,而这是护工大姐成全的。

  为了让我能休息好,大姐几乎整晚都不合眼地为我按摩。我不知道该如何表达这份感激,出院的时候坚持给她包了一个红包,真心感谢她对我的帮助。她没有收,只说医院会跟她结算费用,不能干一份活拿两份钱。我不知道医院会按什么标准给她报酬,但是我知道那远远不及她所付出的。也许我们之间只是雇佣的金钱关系,但是她的付出却远远超越了这层关系。因为她本可以不这么做,或者说本可以不用做的这么尽心,但是她还是这样做了。走的时候,我拥抱了她,转身她又被护士叫走了。

  去年,因为体检查出子宫肌瘤,需要手术。因为只是一个微创手术,我觉得我一个人可以应付过来,加上家里还有上学的孩子需要照顾,我就没让家人来医院陪护。在准备手术的时候,一位医院的保洁大姐看我进进出出都是一个人,她很不好意思地问我需不需要她帮忙照顾。我愣了一下,立马明白了她的意思。我想我正好没人陪护,不如就请她吧。她立即说她在医院已经有了一份保洁的工作,陪护只是兼做,所以不会收很多钱。以前她也经常帮护士照看病人,所以有经验。我觉得我只是小手术,也不需要多有经验,只要有人帮我搭把手就行。

  刚出手术室的当晚,她陪护了我一夜,并没有睡看护床,而是一直坐在我床边的凳子上。听同病房的人说,她给我的腿按摩了一夜,防止静脉血栓。6小时一过,准时给我用棉签沾水擦嘴唇。拔完尿管,坚持扶我下床排尿,很有经验地打开水龙头,让水的哗哗声促进我排尿。还告诉我,尿管一拔,就要逼着自己排尿,否则后面再想排就困难了。变着花样帮我买早饭,帮我把家人送来的饭菜热好,督促我多喝水、多运动。一有时间就来搀扶我在走廊上活动。有时候夜里觉得自己可以一个人上厕所了,就不想叫醒她,但是稍有动静她就起床。跟我说,千万不能逞强。她性格开朗,时常陪我聊家常,我也把她当姐姐看待,有什么需求就直说。

  因为她专门负责这个楼层,所以对子宫肌瘤这类病的护理也能抵上半个护士了。我出院的时候,她还千叮咛万嘱咐该怎么保养,说着说着眼圈就红了。短短一个星期的相处,本意该是“挥一挥衣袖,不带走一片云彩”的关系,却生出许多不舍与感激。

  虽然已经不记得她们的名字,但是我想走在大街上我一定能一眼认出它们。非常感谢她们曾经对我的好,因为她们本可以不这么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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