脚的童年心情日记

2018-10-10日记

  说不准哪是哪个年头,反正轰轰烈烈的“文化大革命”运动还没有开始,我们生产队出了个美女。尽管她家成分不好,但口水流起尺多长的小伙子却大有人在,她家要修猪圈,我的堂哥有幸被点中当“抬匠”。堂哥大喜过望,将家中值钱的东西卖掉,,跑到县城买了双黑色的三截头皮鞋套在脚上。这一招,将全队的小伙子都骇住了。从那时起,我头一回晓得皮鞋长得啥模样,头一回看见一双皮鞋,让村人们那黄脸被惊愕得走形的样子。我的堂哥笑得一脸灿烂,怕裤足盖了皮鞋的光辉,竟在深秋季节穿一条短裤,让两根瘦得像桐麻杆一样的长腿裸露在肃杀的寒气中瑟瑟发抖。堂哥满以为那双皮鞋能征服姑娘的芳心,却不料抬杠压到肩上,没走出几步远脚脖子一扭——骨折!

  在童年的梦里,皮鞋是高贵的象征,是可看而不可触的圣物。当你不配拥有它时而拥有了它,就是一种笑话。

  1975年,我应征入伍。由于执勤哨位在中南海北门,部队给每一个战士配备了两双皮鞋,毛单各一,限执勤时穿。我记得擦皮鞋费去了我不少闲暇功夫,名日为了军容。1979年退伍,我知道这皮鞋带回家毫不用处,就与北京人做买卖:毛皮鞋五十,单皮鞋三十。班里的战士不肯,私下里逗钱把我的单皮鞋“赎”回来,说是作个纪念。

  回到故乡,老乡们的脚虽然解决了“温饱”,光脚少了,草鞋少了,胶鞋多了,但依然少见皮鞋。堂哥的教训记忆犹新,便只好将带回来的皮鞋深埋箱中。一年,偶然翻箱,那双皮鞋早已长出半寸来长的黄毛,其形其状,丑不堪言。我情急中将它扔进猪圈,两头黑毛猪立刻扑上去各抢一只。我想:啃吧,说不定还是你爷的皮呢。

  一日,清理鞋架,猛然发现鞋架上全是皮鞋(姑且不论真皮假皮),小女儿的,妻的,我的,黑色的,棕色的,白色的……放不下,又有几双在地上“散打”。这才想起,壁柜里还有冬天的皮鞋。

  是什么时候开始“全天候”穿皮鞋的,我记不准。因为这么多年来,一直“动荡”不已,不断地搬家,南征北战,转移频繁,精力都费在了琐琐碎碎的事务中,的确没有注意脚是什么时候开始“蜕化变质”的。

  皮鞋穿久了穿多了,就贱。偶尔搞到一双资格的布鞋,套在脚上反倒觉得舒服无比。为显与众不同,我竟也提裤亮脚的,和当年堂哥穿皮鞋的表现不差二毫厘。但同事们的脸并没有走形,只是极轻描淡写地“哟”了一声。我忽然明白,脚的童年已经永远离我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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