叶子烟里的幸福散文

2019-03-13散文

  白露过后,天气一天比一天凉了下来。在城里工作的麻叶巴不得周末早些到来,好去商场给乡下的爸妈买几套秋衣秋裤。

  周末,吃过午饭后,收拾好碗筷,麻叶顾不上午休,火急火燎地赶去商场。路过天桥时,她无意中看到一位单衣薄衫的老人,蹲在桥上吧嗒吧嗒地咂着叶子烟。老人的面前,摆着一个小巧精致的竹箩,里面放着一把干干脆脆的叶子烟。老人过足了烟瘾,抬头望了望灰蒙蒙的天空,沟壑纵横的古铜色脸庞上,写着一丝的忧虑和着急。那老人的身上,散发出叶子烟的味道,熟悉而亲切,麻叶一下想到了乡下的爸爸。

  麻叶来到老人的面前,弯下腰低着头轻声问:“老伯伯,卖叶子烟?”

  “嗯,卖叶子烟。儿子媳妇出门打工去了,还没有找到活路。我那小孙子吵着要买个新书包,我手头没有钱,就背着这把叶子烟走了十几里山路,来城里卖。女娃娃,你要买叶子烟?”

  “老伯伯,我爸咂了大半辈子的叶子烟,叶子烟就是他的命根!我爸爸辛辛苦苦地把我抚养长大,又供我去城里上大学,吃苦受累了大半辈子。我参加工作后,给爸爸买皮鞋,他穿不习惯;我给他钱,他舍不得花。我看到你卖叶子烟,就想给爸爸买一把,可我从来没有买过叶子烟,认不得好坏。”

  “女娃娃,我都这把岁数的人了,不会说谎话骗人。这把叶子烟,是我自己种的,用的是猪粪,咂起来不熄火,烟劲大,回口甜。说句大实话,要是孙子不吵着买书包,我留着叶子烟自己咂,舍不得卖哩!”

  “那你这把叶子烟卖多少钱?”

  “我这把叶子烟,五斤重,每斤九块,四十五块钱。我活到六十几岁,从来没见过女娃娃给爸爸买叶子烟的。你爸有福气,养了个孝顺的好女娃!女娃娃,我让你五块钱,这把叶子烟,你给四十块。”

  麻叶一脸满足地笑了起来,她利索地掏出五十块递给老人,轻声说那五块钱不用找,提着叶子烟就大步赶下天桥去。她走了老远,还听到老人大声喊“:女娃娃,五块钱还没有找给你,你是菩萨心肠,菩萨心肠哩。”

  饭菜飘香的傍晚时分,麻叶回到了宁静而淡远的小山村。村前的那条小河,静静地流淌着,傍晚的夕阳,映在河面上,泛起橘红色的光芒。村里亮起了点点盏盏的灯火,不知是谁家的母亲,拖长声调呼喊着自家的娃娃回家吃饭。麻叶不由得加快了脚步,往自家屋里赶去。

  还是那熟悉而亲切的祖屋,柔和的灯光从窗户里透了出来,温情脉脉地等待着异乡漂泊的游子早些回家。麻叶激动得颤抖着身子,深深地吸了一口气,亲热地喊了一声“爸妈”,一头往家里扑去。老两口正在昏暗的灯光下吃饭,见女儿麻叶回来了,麻叶妈慌忙从凳子上站起来,抹了抹昏花的老眼,一把接过去麻叶手里提着的塑料袋子。麻叶爸放下碗筷,皱了皱眉头,叹了叹气,张开干瘪的嘴说:“你这个娃娃,每次回家大包小包地带着,就只晓得乱花钱,一点也不会过日子。”

  麻叶坐在她爸的身边,眨着眼笑着说:“爸爸,你猜猜,这回我给你买了什么礼物?”

  老头故意装着生气的样子,把脸歪在一边,瓮声瓮气地说:“不就是那些吃的、喝的、穿的?你给我和你妈买的衣服,装了满满的一柜子,一辈子都穿不烂!你还要买,家里没有地方放了,衣服被老鼠咬坏了,你不心疼,你爸心疼。”

  麻叶给老人买的那把叶子烟,她怕受了潮,就用薄膜里三层外三层地包裹得严严实实的,装进一个厚实的黑色塑料袋里。麻叶把塑料袋递给她爸,老人用手摸了摸,一脸疑惑地解开死结,让他万万没有想到的是,里面居然是一把几斤重的叶子烟。

  “哪来的叶子烟?”

  “买的。”

  “你给我买叶子烟?”

  “以前给你买皮鞋,你穿不习惯;给你钱,你舍不得用,我想着你喜欢咂叶子烟,就买了这把叶子烟。爸爸,这把叶子烟是一个老人卖的,他说是自家用猪粪种的,咂起来不会熄火。爸爸,你看看是不是好烟?”

  麻叶爸把那把叶子烟放在天地菩萨前面的木桌子上,一点一点慢慢的展开,用手轻柔地抚摸,用鼻子凑近仔细地闻了起来,饱经沧桑的脸上渐渐露出了得意而灿烂的笑容。老人生怕旁人抢走眼前的叶子烟,紧紧地把叶子烟搂在怀里,大声喊了起来:“好烟!好烟!麻叶呀,你给爸爸买叶子烟,爸心里头舒坦得很!村里几百户人家,有哪家的女娃会想着给爸爸买叶子烟?就只有我家麻叶,就只有我家麻叶!我要把这把叶子烟藏在里屋里头,一片也舍不得给旁人,不要说是旁人,就是你家娘舅,也别想着咂上一口。“

  麻叶爸把女儿买给他的叶子烟当着宝贝珍藏起来,他轻轻地扯下一小片,搬条凳子坐在院坝里。他生怕碰碎了烟叶,轻轻柔柔把烟叶放在鼻子边用力闻了闻,又小心翼翼地把烟叶一点一点地展开,再掐成一截一截的。麻叶爸裹好叶子烟,把烟嘴放进嘴里,吧嗒吧嗒地砸了起来,可他却一直舍不得把火点燃……

  麻叶躲在大门背后,看着爸爸咂烟的模样,她顿时明白,爸爸的幸福,就在自己买的那把叶子烟里。只是她一直弄不明白,爸爸的幸福,竟然会是那么的简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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