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大寨圩散文

2019-06-26散文

  丙申年初冬。我只身一人刻意在原先的发车地点打车上了临江桥、再沿中山南路、经鲁港大桥、螃蟹矶、六凸(当地人读pao去声)村头、八凸村头直达大寨圩,一路上静悄悄的。

  四十年前,我在位于中山路黄金地段的地区招待所后门的镜湖边上坐上大客车,沿着羊毛埂,经鲁港桥、螃蟹矶、六凸村头、八凸村头,下得大寨圩,再经十字路口到达繁昌县小洲大寨圩农场。记忆犹新的是领队的是地区知青办鲍主任;跟车送我的是母亲和二姐;三四两大客车上除了我,也都是胸前戴着朵大红花扎着长辫的女生和尚未长出多少胡须的男生和他们的家长;车子出发和到站都是锣鼓送迎、歌声嘹亮。

  我独自走下圩埂,踏着已铺上水泥的东西向的机耕路,不一会就站这十字路口。满地的蔬菜大棚,有的被揭了盖,有的连架带棚全被拆掉、原始的田垄上留有稀疏的大白菜,尽管间有农人身影,但已然退却曾经的整饬豪迈,像是散兵游勇没精打采。

  我的眼力只关注着两个方向。

  北边偏东一点的大寨圩下的某个小学操场大小的土地,是记忆中青涩岁月的栖息地。前辈农民用毛竹、木棍、芦柴、泥土制造的农舍,成了“七八点钟的太阳”们的家,太阳们的光辉、太阳们的笑脸、太阳们的歌声,太阳们锄禾日当午,让大寨圩下的土地立刻生机无限、跃动不已;农舍一头的大喇叭里时常响起郭兰英催人泪下的《绣金匾》,诉说着共和国难以承受之痛!太阳们“化悲痛为力量”硬是在芦柴根丛生根的滩涂上,掀起闪着金光的滚滚麦浪、吹拂着诱人的油菜花香、漫游着云海般的棉花,……可叹的是,大棚阻截我的视线和脚步,我无法辨认曾经的茅草屋、亦无法置身于曾经的草屋前。

  转眼正南方,不过千米远的尽头,东西两边是红砖瓦屋,只是西边的中间断塌了,像是一条肥硕的鱼儿,楞地被取走多肉的躯干,留下干瘪的头儿和尾巴。我穿过两幢平房过道,就这么真实地分别站在两幢平房面前。东边是食堂西边宿舍。想当年,当地的匠人们抬砖头、铲黄沙、和水泥、搭跳板、砌红砖、铺红瓦,几多辛劳下,让太阳们乔迁了新居,大寨圩农场因此名副其实。如今两幢平房已很破旧残缺摇摇欲坠,或许在某个时辰,裹挟着那些年太阳们留下的余温和音容笑貌一同消失殆尽,唯有身后这条叫作“八凸汊子”的小河,或许会以流淌的方言,轻轻诉说这屋前屋后上少男少女的故事。

  见着一位老农,谈起大寨圩农场,方知农场的刘书记、徐场长、梅(妇女)主任、赵会计、张队长(兼手扶拖拉机手)先后远去。我唏嘘不已。思想他们的,除了亲属,还有当年在这里修苦地球的人,远去的魂灵或将也能获得一种慰藉;只是再过一些年头“修理工”们消失后,谁还会思想起这大寨圩农场人事?

  哦,大寨圩,南接八凸村头,蜿蜒一路东进;悠悠然,圩之长不知其几千里也。转而南接螃蟹矶,再经六凸村头八凸村头而复归;巍巍然,筑起一方泱泱民生大家园。

  关于大寨圩,地方古今大记事一言蔽之:1975年冬,小洲公社组织3000人,结合灭螺围垦江滩八凸子,命名为“大寨圩”,新造耕地2000亩。且只为当年唯一一笔,可见大寨圩之重要。而我所知道并亲历的是,原芜湖地区行政公署随后在此建立知青点,名曰:小洲公社五七农场。到1976年9月,共接受百余名初高中毕业生“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我赶上了共和国有史以来可歌可泣的百万知识青年大迁徙的倒数第二趟末班车,有幸成为农场一员,直到1980年随大流回城参加工作,屈指4年有余。如今,小洲公社早几年就由原属的繁昌县划为本市三山区的一个街道。随着大步伐新农村建设,密切关联大寨圩的六凸村、八凸村(均依埂而建)的村民大都住进了新建的联群小区,赋闲的村庄依是“绿树村边合”,于喧闹的蔬菜产销之中显出几多宁静。

  每个生命个体必将与多个处所无法隔绝。于我而言,花街27号大院后进的那间木板房,是父母生我养我的地方;张家山北20幢101室,那是我结婚生子和孝顺父母、为母守灵的地方。我为之魂牵梦绕!如今这两处所已“旧貌换新颜”,再也难觅可以召唤往日温馨的物件,呜呼!

  唯有大寨圩永存于世。大寨圩厚重的土壤里,珍藏了我和同伴人挑埂(担土固堤)时叠叠复叠叠的脚印、滴滴复滴滴的汗珠!今天站在大寨圩上,我都感受到了,真的好幸福!我与我留下的脚印咬合了,我生命的肌肤真切地吸纳了纯洁本真的泥土气息;我清晰地看见曾经滴洒汗珠堤埂上,倔强地挺立着一丛丛叫不上名字的草儿,生动地演绎着“一岁一枯荣,春风吹又生”的生命之歌!

  大寨圩依长江而矗、知青屋伴河汊而建,圩屋相生相伴于特定年代,合拥数千耕地、守望五谷丰登,令人感慨系之!乞望不久一天,岌岌可危的知青屋奇迹般“康复”,为一方历史记忆留下可以触摸的实物,抑或为当年太阳们未来魂灵留有依托之地。我真的渴望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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