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村庄静悄悄散文

2019-10-31散文

  家庭小聚在骊靬城!

  进了骊靬城,顺城墙和大殿绕了一圈,一只带有黄色斑点的白狗从我面前悠然自得地晃了过去,绕膝,又回到了我的面前,几乎是悄无声息。它嗅我的裤腿,嗅我的鞋,我眼一亮,唤一声“豆豆”。它很兴奋地前腿直立,扑在我的腿上,好像受到了委屈的婴儿,嘴里“呜呜”起来,抬头看着我,尾巴欢快地即将摇折。

  这一幕,差点儿让我落泪。

  这是一只京巴和土狗杂交的板凳狗,个头不大,身体臃笨。“豆豆”是几年前朋友送我,可我嫌麻烦,养两年后又辗转送给了骊靬城的大姐。

  在骊靬城,我们晚上住在大姐家。饭后夜色朦胧,我站在院里看星光璀璨,在家人高声喧哗与猜拳声里,我选择出门散步。看我出门,趴在门口的“豆豆”突然一跃,翻身紧随身后而来。走在空气凛冽,长满芨芨草的地埂上,看着满天繁星点点,我寻找着曾经记忆中的能叫上名的几颗星星。他们依然旖旎的站在原来的地方,等待对方的拥抱。

  此时,骊靬城那两扇厚重的大门已紧闭。在朦胧的月光下,我默默地注视着紫铜色的大门,当想象着两千多年前曾经发生在这片土地上那场可歌可泣的故事时,我浑身的血液直顶脑门,我的周身被临摹的古城墙紧紧地围住。心在被墙里美好的故事感动的同时,闻到了旁边白沙沟里悬挂在峭壁上的石头散发出铁锈般青涩的味儿,也闻到了脚下残存的几颗益母草淡淡的清甜,几株荆芥花儿超薄荷那令人眩晕的暗香与苦涩,艾蒿沁人心脾的啬香,听到身后老屋里隐约传来小曲“五哥放羊”撩拨情怀的激情与伤感。

  走在曾经走过无数次尚待开发和已经开发了大部分的田野里,人工种植的紫花、黄花在夜里承接着点点露珠,滴答,滴答。和白天骊靬城的人声鼎沸比较,夜里的静,突然冒出一两声熟悉的鸟鸣,或乌鸦,或布谷,或寒号鸟。这样的骤然变化倒是不显得冒失,反而是另外一番风情。似乎是白天受到了汽车和游人的惊扰,晚上声音就多了份凄惨或哀怨。

  还有田鼠、野兔偷食苜蓿茎叶的齿咬,都会在静夜里撞入耳廊。顺着围了一圈城墙的村庄绕一圈,村子里几个上了年纪的村民一脸的平静,围在一家人的院子里,或坐,或站,在一盏白得耀眼的节能灯下看中间三人斗地主。看我走近,认识和不认识的都没有任何表情地回头注视我一眼,又聚精会神算牌去了。

  其实,这儿的许多人我本来是认识的。最早的时候,我们村和骊靬同属一个大队,不说我的大姐、二姐嫁了骊靬人,我在这儿走动频繁,同学都有十几个呢。只是岁月沧桑,人各老去,为了子女、家庭生计各奔东西,于是人与人之间便失去了昔日的热情和友谊。

  十几只叫不上名的狗懒散地围着那群人组成一个外圈,这些曾经的“宠物”狗和城里小区里成群结队跑的狗不一样。城里的狗偶尔还能仗势欺人的,或在主人的掩护下对着行人汪汪两声;而它们竟然也是静的,它们或站或卧,或自由踱步追逐嬉戏,看见生人就像看见城门口陈龙的画像,头都不抬一下。其中有两只长耳卷毛的,走路一派绅士风度,颇有欧洲遗风,就跟这里传说中的个别“骊靬”人一样,蓝眼睛黄头发或黄眼睛卷头发。它们见到我,就像白天见到一群群涌向骊靬城的探秘者一样,除了睃一眼你手里提兜的份量,仍然以一种静的姿态迎接你。

  我站在这里,又想起了我的老家,一个静中有动的村庄,有狗叫的村庄。夏天,有风吹过,豆花儿飘香,麦穗儿哗哗啦啦,麻雀叽叽喳喳。这是骊靬城边上的楼庄子村,我的童年我的梦全部撇在了那儿。我记忆里的村庄,大碗花(类似于碗型)低头含笑,马兰花争奇斗艳,粉团花暗藏杀机,胡麻花招蜂引蝶;秋天的蚂蚱“吱、吱”的撇开粉色的翅膀,前仆后继,围着漫山遍野的坟冢扑棱在长满沙柴,长满酥油草的原野上。

  我站在没有山的山坡上,“豆豆”陪我一起蹲着,看蓝天白云,听祁连山融化的雪水流进小溪的叮咚。听布谷脆甜的嗓子在黑夜里叫,那种不知在啼笑人的滑稽可笑还是故意秀它们多情的叫?那种从小令我毛骨悚然的叫。我蹲下身,坐在一块平板石头上看银河的牛郎织女,几朵毛头姑娘(蒲公英的花)依附我手,亲吻我,如婴儿的小手,柔嫩柔嫩的,在我的手背上轻轻地抚摸,软软的入心。捏下几朵,随手扬起,蒲公英的种子在风中消失。“豆豆”跟我疯了一天,似乎是倦了,蜷缩着依偎我脚下,把头藏在后退中,进入了梦香。

  村庄是烙在我的记忆里伴我长大,伴我走过来的。要说“坝”是我童年生活的依靠,狗就是我忠实的伙伴。在我童年的村庄许多的狗都知道我成长的艰辛,我青少年时生活的不易。

  如今的村庄,早已没有了狗,偶尔遇见一只两只,也是被城市人遗弃的曾经的宠物狗。那些小得可怜的狗,已不再是人的朋友和看家护院的仆人,而是儿孙们提供给留守老人的伴儿。几年前,炒得沸沸扬扬,动则几十万上百万的藏獒稍稍让我得意、自豪了几年,让我的心也跟着熨帖了几年。可是,身价不菲的神犬,如今照样摆上了餐桌,变成一盘盘佳肴供人饕餮。

  我的村庄,祁连山脚下最寻常的乡村,除了“骊靬”成了轰动世界的景点,其他都是静的。从前不静是因为白天有马嘶牛哞,鸡飞鸭子狗上墙,手扶机子突突跑,晚上有孩子的哭声,一群近似“獒”的狂吠。现在静得一无所有,就像近处的祁连山,只悄悄陪伴着几个看山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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