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凌木
曾几何时,是谁在成长的臂弯,欢歌笑语。
曾几何时,是谁大手牵着小手,行走在蓊郁的小道山径。偶尔从乱草中钻出一些生灵,也会说别怕。
曾几何时,是谁坐在田垅上,看着父母手执荷锄,在地里翻土、播种。
曾几何时,又是谁顶着艳阳秋风,爬在树上采摘熟透的香果。 即使碰到一些虫子,也是脸无惧色。
岁月流逝,年华匆匆。在成长的乡间原野走过十几个春秋后,我们逐渐与故乡的那一寸土,那一抹景,背道而驰,渐行渐远。我是一个在闲暇时,喜欢涂涂写写的人,也爱沉浸于网络文字的惊涛骇浪中。只是当我们走出金风玉露的港湾,转身回眸,跳跃在素纸上的只是心中的一种情怀而已。
不知是现实的迷离,还是梦醒初上。当西风阵阵拂起夏天的最后一叠罗裙,秋的步履便渐渐的迈进了季节的门槛。遥望辽阔的天空,蔚蓝的色彩将整个心也涂抹成了醉心的蓝。猛然间才发现,那些藏在心底返璞归真的情怀,却只是一种情怀。
在文字的世界里,我渴望山水之乐,向往田园风情,于是也在一路追逐这样的风雅。
(一)
多少人的笔下,描绘出了一幅静谧、安闲、无陈杂、无世俗的画卷。青山绿水,云雾升腾,鸟语清宁,蝶翅旋舞。我渴望有一天,我能放下一切,带上心中的欢喜,走进莽莽苍山隐居。山中有一木屋,屋旁清泉叮咚,碧竹生烟,门前一条幽径小道蜿蜒绵长,伸向云林深处的古刹。而我则是木屋的主人,可以与书、与琴、与笔、与茶谈心。走出屋外,可以与花、与草、与树亦或是与飞旋来的鸟儿、昆虫,与一切有灵性的生物进行对谈、欢歌。
我可以伴着清晨的阳光雨露,穿着素衣布鞋,提一只竹篮,采撷路旁的鲜花绿草,走进深山古刹,唱一夜梵音,听一曲晨钟暮鼓。我可以枕着月光看书、写字,听着泉音,弹琴赋曲。做一世隐世女子,不喜、不悲、不惊、不扰,一世平淡,纤尘不染。
(二)
又有多少人的笔下,书写了一卷与世无争,风光独好的世外桃源。就如陶渊明笔下“土地平旷,屋舍俨然,有良田美池桑竹之属。阡陌交通,鸡犬相闻。其中往来种作,男女衣着,悉如外人。黄发垂髫,并怡然自乐。”我可以守着父母辛苦搭建起来的土墙瓦房,守着几亩能够生长粮食的土地。伴着晨曦的升起日出而作,跟着夜色的降临日落而息。全身沾染着乡间的色调,呼吸略带着泥土的气息。将自己一生的年华送给山中岁月,也将自己一生的追逐埋葬于土地。
我可以采摘清晨的蔬菜瓜果,在寥寥炊烟的笑语中,做一顿粗茶淡饭。与父母、与爱人、与孩子一同享受田园的风情。我可以砍柴、剁猪草,养着鸡鸭牛羊,做一世文人笔下乡野村姑的倩影。
可事实呢?行么?
如若我真的独居山中,有书、有琴、有茶作伴,我是否能耐住山中的寂寞与孤独,又能否真的不向往山外的繁华?我的吃穿住行又从何而来?随之而来的一系列的生存问题,将围绕着心绪,需要解决。因为我们是社会中的人,如何避群而居?
如若真的给我几亩田地,耕种。我又如何耐得住乡野环境的清苦?我真的能像父母那样,顶着烈日在地里挖番薯、掰玉米?我能像父母那样精打细算着,什么蔬菜瓜果在什么季节播种,什么季节成熟,才能卖到更好的价钱?亦或是农忙时节,顶着斗蓬蓑笠在灌满水的田里插秧?……事实证明,我是不行的。
我是在乡间原野长大的孩子,裹着泥土的味道,穿着乡野的裙摆。可是在岁月的缝隙里,在四季的轮回中,我已走失在了都市的荒原里。
如果有一天我说,我要回到乡下生活,那肯定是骗人的。乡间的风土人情固然美丽,可我受不了乱七八糟的蚊虫叮咬。如若在山径小道散步,一条蛇突然从草丛中钻出来,足以吓得我手握冷汗颤抖。甚至下雨天,在路旁看见动弹的蚯蚓,都让我感到毛骨悚然。当然,在父母的娇惯下,我更承受不了地里活儿的劳累等等等等。
现在我才知道,原来那些笔下所描绘出来的山水风光、田园风情,只不过是我们在繁华都市的生活中,百无聊赖滋生出的一种情怀,仅此而已。
而穿梭在那大山深处,肩挑背磨、耕种、收获的人,依旧是我们的祖辈、父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