桐花开桐花落的优美散文

2020-06-23散文

  傍晚时分,下了一天的雨似乎小了些。

  在家里赶了一天的稿子,有些闷,撑了雨伞,去附近的城墙公园里转转。在这里与久违的桐花儿不期而遇。

  在公园角一角刚刚泛绿的小草坪上,静静地躺着一地儿淡紫色的花儿。再细看,才注意到草坪最里面的栅栏边上,竟然有一株巨大的泡桐树。

  描述不出当时那种美,在大自然的美面前,笔永远显得太过笨拙。

  落在草坪上那些桐花不同于以往我见到过的落在地上的桐花,大概是因了这忽然就来了的雨和有些猛的风,这些桐花明明还是开得正好的表情,透过栅栏围成的画框,我看到那带着雨珠的桐花,一朵朵紫色的喇叭,静静地躺着,没有抱怨,是一种平静安好的表情。原来凋零,也可以这么美!

  流水无情落花有意,是说它的么?紫色的,美好的,带着细雨的,风铃样的,桐花?

  我是有私心的俗人。

  其实我从不喜欢叫它做“泡桐”,没来由地不喜欢,在我的故乡,田间地头,房前屋后,到处都种着这样的泡桐树,可我们没有人叫它泡桐,家乡的人都叫他桐树,桐树,桐树的生长力极旺盛,记得乡里人会把砍了的泡桐的根挖出来冬天当柴烧,那大大的树根让人看了觉得心惊,可无论你怎么挖,到了来年,你再去那个树坑前,都会看到有毛茸茸的小树苗又执拗地钻出来。

  桐树是深植入我生命里的一种树吧?记忆里的故乡,常常会变成一条长长的泥路,路的两边全是巨大的桐树,在冬天的时候,每株树,每个落光了叶子的枝桠,在我眼里全都是一副副画,年少的我极喜欢画树,现在回忆起来,我在书本的角落和用过的作业本后面,曾经画过多少棵这样没有叶子,只有一束束向上枝桠的树?在画的时候,我也许从来没有想过画的是桐树,可隔了这么久远的时光,去回忆那用钢笔尖锐的笔尖画出的粗而挺拔的树干,树干上勾勒出的皴裂的树皮,树干上被我画出密密的大大小小的树枝.....

  是桐树。

  它皮实,普通,却又蓬勃向上。我从来没有见过田野里的泡桐需要人给它浇水施肥,它泼辣肯长,几年功夫就会长得枝繁叶茂,孩子们会在村里的泡桐树下玩耍,大人们会在农活忙累了,把牲口拴在树上,抬头看看越长越茂盛的树冠,会对着树说,太歇地了,再过几天,就给你放了。

  长得极高的桐树,桂冠巨大,像个大伞,在树边伸向路上,偶尔会挡了来往载货的车辆,伸向田里的,那片的庄稼又会因少见了阳光少收成,这时候的桐树,会被人来给锯走了树枝,成才了的,会连根给用锯给锯了。

  在我们村里,锯树叫做“放树”。并不是简单地用个锯子就能把一棵树给锯走了,放树的时候,特别是那种长得极高极大的树,得找树里懂行的老人看看,看看天,看看季节,合适了,再放树。放一棵树,往往要找好几个粗壮劳力,找人爬到树上,把粗粗的麻绳或者尼龙绳给绑在树的主干上,然后锯,怎么锯,这我不太清楚。因为锯树的时候,是不让小孩儿去的,危险,往往我们站在远处的沟渠边上,看到那巨大的树冠随着拉绳子人的吆喝声在风里来回晃荡,然后是一声巨响,巨大的树倒了。

  远远看去,像受伤而忽然倒下的大象,大象,虽然那时候只在树里读过瞎子摸象,并没有见过真正的大象,可就是觉得大象可爱忠厚,像,像巨大粗壮的桐树。

  大树主干被锯成几节,打家俱放进娶媳妇的新房,小的枝枝杈杈记就随意地丢在路旁或者沟里,我们那儿的人不怎么稀罕柴火,我们那产煤,所以家家户户都烧煤,而在我十几岁的记忆里记忆里,们家里到处是这样堆成小山的桐树枝儿,这些枝被折成小捆,整齐地堆放着,那是我妈在农闲的时候,或者干完农活收工的时候,顺便从地里捡回来的。

  记忆里总有一个镜头,妈妈挑着两座小山一样的柴火从黄昏的.山路上走过来,瘦小的身躯,被汗水打湿的头发贴在额前,柴火的细碎的木屑沾在她的头上脸上衣服上......

  我上中学那几年,父亲的生意垮了,又一直忙在外面,家里一直是妈一个人撑着,那几年,我们家里没有烧过一两煤,妈妈用柴火给我们蒸馒头烧稀饭烧洗澡水,妈妈在冬天的灶灰里埋上红薯,妈妈用一双手,一双肩挑回一座又一座小山样的桐树枝子,用这些柴火,点亮和温暖了一家人的生活。

  桐树带给我的,不都是这有些些老旧而有些辛酸的记忆,记忆里与桐树相关的亦有欢乐时光,就是桐花开了的时节。

  榆钱刚落,桐花就开了,似乎一夜之间,到处都挂满了紫色的风铃,我们那儿铜树极多,四月的山村变成了紫色的花海,也成了孩子们的乐园,薛二奶奶家的后院有两株比天都高的桐树,把整个院都搭成了紫色的天棚,风一吹,桐花就会落下来,我们就去捡那些桐花,不为好看,不为戴在发间,只为桐花蒂处那一小滴的桐花蜜,小小的一滴抿进嘴里,那个清甜啊!

  记得有一年桐花开放的时节,我的外婆来了,在我心里,八十岁的外婆,有着雪白的头发,满脸的皱纹,慈祥善良,像极童话里有神奇力量的老奶奶,她用小竹篮捡一篮的桐花,教我拿父亲一只小小的瓷酒杯,小心地把一滴滴桐花蜜挤到酒杯里。

  一小篮子的桐花,挤了四五杯的桐花蜜,外婆又把挤过蜜的桐花拿到村头的小河里,在清清的河水里像搓衣服一样使劲地洗来洗去,洗到最后,一篮的桐花被搓剩下成一小团黑紫难看的花泥,外婆把这团花泥拿回家里,拌了小葱抄了,外婆微笑着对我说,你尝尝,像不像肉?那年月里能吃到肉的时光很少,可我万能的外婆,真的把这落地要化成泥的桐花,变成了有肉滋味的菜肴!

  桐花给我们孩子们更多的快乐,蜜的甜,花瓣的肉香,还有那神奇的花蒂,泡桐的花蒂你见过么?青黄古桐的颜色,每个蒂边都是锯齿状,每年我们都会摘下许多这样的花蒂,用大针串了家里缝被子的粗棉线,把一枚枚桐花的花蒂串起来,串成一串项链,挂在脖子里,乡下的孩子,没有男孩子们不屑于这种玩意,会把花蒂当成子弹,在村里疯跑着相互投掷玩闹,整个四月,整个被桐花蜜香甜了的四月,都是我们的天堂。

  久违了的桐花,远离了的故乡。多久没有见过这美丽的桐花了?

  它像在提示我的遗忘,就在这有清雨飘落的春天,在这远离故乡的异乡,把一地的桐花,撒在我的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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