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味哪儿去了散文

2020-06-26散文

年味哪儿去了散文

  今年的年过得尤其寡淡,既没出门,也没迎客。如果不算节前大哥一家来,这个春节就极其素雅了。虽然有地域偏僻的原因,也有年过得越来越单调乏味的事实。大家都说年味越来越淡了,那么年味去了哪儿?

  一

  过完年我才感觉到过年期间应当出去走走的。一年一次的机会,一年一次的相聚,一年一次的回味,仅仅坐在家里是不够的。父母不在了,是应当到弟弟妹妹还有大哥家走走转转的。大哥来过了,我应当回访,这叫礼尚往来。虽然平时路过一定会去看看他们,几十年来他们才第一次专程来访。但平时毕竟不是过年,意味不同。

  记得父母在的时候,我们回去是一定会按照父母的要求一一回访亲戚们的。有时候父母还要亲自带着我们一起去走亲串友,吃一顿饭回来。更早的时候过年串门是要在亲戚家里住几天的――哪怕一屋子人横三竖四几个人盖一床被子――亲戚之间一天时间是唠不完攒了一年的话的。往往是表兄弟们聚在外爷家,姑姑家,或者我们家里,来来回回走到天暖了,地化了,雪没了,要春种了,这个年才过完。那真是些值得怀念的日子。当时生活一定是艰难的,很多人家春节一过就断了主食,要靠借粮过日子。但是过年期间从没有见谁家因为接下来的青黄不接而吝啬,到谁家也会是白面馍馍油饼包子,好吃好喝供着所有来访的亲戚们。母亲回忆说,大姑家人口多,吃粮跟不上,过完年就把几个娃娃送到我们家来了。可在我的记忆里,从来没在大姑家遇到吃不好的时候,当然,我吃白面干饭的时候,也从来没注意过表哥表弟妹们吃的是什么。那时候,“一家两饭”的情况多的是。亲戚来了吃干的白面,自己家的人躲在后边吃黑面稀面条。那个年月,缺穿短吃是很多人家的现状啊!

  到父亲七十多岁的时候,过年还带我骑自行车一起去看他的姐姐我的姑妈。大姑妈去世后,看不见东西的魏姑妈就成了父亲唯一的手足亲人。我们早晨迎着西风去,午后背着霞光回,在姑妈那间黑黢黢的小房间里坐回儿,看姑妈摸索出吃的,听姑妈诉说生活和不幸的儿子远在他乡的女儿,然后放下点钱,告诉她我们带来的东西是什么,让她收好;谢绝她为我们做饭的热情,在她坦然的笑容里告辞回家。父亲在回家的路上神情一定会凝重半天,才慢慢跟我说一些他小时候与姑姑奶奶相依为命的旧事。去时的急切,与返回时的迟滞,父亲带我看姑姑的情景,直到今天还历历在目。

  二

  我过去是家里有名的“游门(串门)达人”。大妹每每回忆起来,就说过去过年奶奶到姑姑家总是带我不带她。我的记忆里的许多时候,过年甚至平时也在亲戚家。而一到过年,心里便充满了期待与盼望。好像过年这盛大的时候就立刻能脱离了艰苦饥饿,进入了温饱天堂。现实与盼望相符的是,一到姨姨姑姑家,我就是最受宠的人,就能得到最好最多的吃食。在眼睛看不见东西的魏姑妈家,她一定会在她的孩子们都出门疯玩的时候悄悄把我叫住,带到她那时刻上锁的花柜前,摸出钥匙打开柜门,从里面拿出点糖塞到我手里。我永远也记得她那慈祥而满含幸福的微笑。在大姨家,吃饭一定是让我先端碗。我并不知道让依在门口的姨父先吃,而留着小山羊胡子的姨父只是笑说:让娃娃们先吃。现在想起来,一方面感知着姨姨的关爱,另一方面也为自己的无知无礼而脸红。

  参加工作之后回家过年的感觉与小时候大相径庭,再没有得到的渴望,而是有一种付出的期望。自我感觉,长大了,要为父母亲人做点儿什么才符合大家对我的期待。开始是过年给来的小娃娃们每人几毛钱,把我带回家稀罕的糖果拿出来让拜年的亲人们尝尝,而自己并舍不得吃。虽然还不到20岁,但已然以一个成年人的面目出现在亲人邻里面前了。穷人的孩子早当家。在我身上也完全地体现出这个道理。

  过年之所以能在心中留下不可抹灭的印迹,正是由这些从家里到亲朋间渗透了的亲情味道。这是一顿年饭的'美好,这是得到慈爱的长者的关心的温暖,这是与兄弟姐妹们在一起玩乐的开心,这是与年迈的父母相守度过年三十的甘甜,这是奔波在风雪路途中回家的渴望与急切,这是承担与付出早早落实在肩头的责任。

  三

  父母之后,每年冬天,弟弟妹妹都像过去父母在乡下那样,给我带来家乡的各种吃食,为我早早预备好了过年的材料。这几年,弟弟在少数民族地区工作,又每年带来牦牛肉;妹妹每年入冬就托运来自家养的羊、鸡和猪肉;年三十前,大妹二妹都分别给我带来他们做的馍馍麻花。这也是我每到过年就盼望他们都来的原由:这么多好吃的,我得做给他们吃啊!

  弟弟妹妹或者他们的儿女连续到我这里过年有四五年了。虽然来去匆匆,但汇聚一堂,吃顿饭说说话,感觉还是非常不错的。让人感觉到,这就是年的本来面目。我大部分时间是假期之后以为孩子送行的理由出去,做个回访。孩子们都上学上班了,就跟妹妹妹夫弟弟一家一起吃顿饭,说说孩子们的情况和新一年的打算,把年的味道补全了。

  这几年过年期间难得出去的原由,除了地域天远地偏外,就是孩子。路途遥远是主要因素,孩子一年回家一次好好陪陪是更主要的因素。否则,以我爱串门的天性,早就跑去弟弟妹妹家里过年了。

  虽然想出去过年的愿望是强烈的,但也不得不顾忌其他因素。比如过年越来越“小众化”的趋势。人家都在全家团圆,你去了就是个多余的人;自家也有团圆的任务,离开一个,就成了“妻离子散”;或许这才是大家都有愿望但都在最后时刻停下脚步的原因。

  今年弟弟妹妹也没有来。他们也要团圆,也十分珍惜家人孩子在一起有限的几天时光。过年,还是在自家好。

  四

  年味就这样渐淡,仅剩下回味。

  客观上,年味里关于吃的问题已经再也不会给人打下什么烙印。相反,现在的问题是好吃的东西太多,嘴巴上的诱惑无形之中把人塑造成病人、减肥达人或者什么的。至于串门掺杂进各种经济利益关系考量的时候,哪儿还能找到过年本有的纯粹呢!

  再就是向工业化迈进的征程上,传统的东西渐趋式微。比如对联,当它成为印刷品的时候,注定就把研墨编联书写的意味削减到最低程度。还比如过去农民闲暇时节自发组织的包括戏曲、秧歌、社火一类文化活动,转变成政府花钱的任务之后,那些描眉画眼的扭动里,哪里还能找到年味中本来朴素的村野文化的分子呢?

  还是要看我们的参照系统是什么。

  如果跟改革开放三十多年前过年的生活与今天的日子相比,那就正如大家都说的:现在天天都在过年。那么,过过曾经日月的人,就感觉现在的年味与过去太不同了。而没有经历过当年岁月的80后们,他们可能就感觉不到太强烈的年味变化。因为他们生来就在这样的环境里。没有对比,怎么会有区别!

  如果父母健在,仍然年年围绕在父母身边过年,年的味道也不会有根本的改变。因为年的中心,仍然是环绕在父母身边的体贴与温馨。就像儿子千里之外赶回家来,在外边半天都不想多等的心情,顿时能让我想到二三十年前的我往父母身边赶路的情景。时光可以改变很多,不可改变的永远是血脉亲情。

  如果距离不算远,行路算得上方便,我的年味本来也不会如今年这么淡。如果现在没有全国大迁徙,孩子们平时天南地北好不容易过年才能回来团聚几天,也就没有我以及弟弟妹妹们这般羁绊的脚步。人同此心。我们都“与时俱进”地希罕于围绕从一个远方归来的孩子身边,为他服务,为他操心,与他交流,与他同乐,似乎不这样就于心不忍,似乎在这短短节气几天中的每分每秒都分外珍重。

  我不愿意让孩子回家的几天日子见不到父亲,所以我举步又止。我不愿意打扰别人团圆的氛围,宁愿自己呆在家里也不给别人打电话发短信。

  我知道,没有任何消息就是大家都很正常地过着自己的幸福生活。我宁愿在节日鞭炮的炸响中内心深处浮出些遗憾,也不希望为了满足自己的欢乐开心而给交通添堵,让亲人辛苦。

  还是自己一家人清清静静地度过一年里最重要的日子吧。

  还是让天堂里的父母看着我们每家美满幸福的生活而安然幸福吧。

  年味是淡了些,但并没有改变过年对亲人朋友的思念,没有从根本上改变过年的程式与内容。某年年味的淡寡,也只是其时心情的感观,并不会让过年才能有的思念与期盼改变。

  2015年3月1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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