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回麻街散文
昨晚,做梦回到老家麻街,好像是草长莺飞的四月天,丹江河依旧是清澈见底,鱼儿历历在目,它们自由、欢快地在水里游来游去。岸边的垂柳,吐露出嫩绿的叶子,每个叶子依托着一寸长、嫩黄如毛毛虫的柳絮儿,在春风中轻抚着水面。两岸的良田里,冬小麦在春光灿烂里直起腰杆子,嫩黄的油菜花,枝繁叶茂,金灿灿的油菜花和绿油油的麦苗鳞次栉比。丹江河两边的崇山峻岭上,漫山遍野的野花粉的、红的、黄的、蓝的……精彩纷呈,蝶蜂萦绕,百花争艳,将丹江水也渲染得五彩斑斓。
好像是在中流村二队的河北,在那一片鱼塘傍边的官路上,随着丹江河的走向,摆了一长串的桌椅板凳,这是家乡吃宴席的节奏。好像我和姐姐,还有外甥,以及表妹,我们围坐在矮方桌的周围,说说笑笑地很开心。在梦里,我始终没有弄明白,这是谁家过事情,但是,我心是欢喜的,想必这家肯定是喜事,要不然怎么会欢声笑语呢?一溜排的矮方桌,被四条矮长板凳围着,前来吃宴席的人熙熙攘攘,人头攒动中彼此打招呼,开始寻找座位,这人群里有我认识的,也有不认识的,多一半都是认识的。在老家,一个乡上的人,沾亲带故,都能算上亲戚关系,有的还是亲上加亲,亲中套亲,在家乡,亲戚关系就像是一张网,这就是根基,就是人脉。不像我们这些游子,身在异乡,如一片孤舟,在生活的暗流涌动中,找不到可以避风的港湾。
梦中在老家,我的根须很深,人脉很旺,前来祝贺、吃宴席的人很多,多一半人都认识,大家相互打招呼,开玩笑。我们是下席,向东望去,人山人海、黑压压的一片,熟悉的容颜,暖心的微笑,看着他们在春光中,笑得那样的灿烂,我心里无比的甜蜜。宴席的菜,还是麻街传统式的十三花,烹饪技巧也是老式的。现实中,这种老式的烹饪方式,已经淘汰了,现在的十三花,鸡鸭鱼肉占领风骚,洋芋、豆芽、红萝卜、豆腐、白菜等这些自产的蔬菜,已经上不来席面了。对老式宴席的那种炖菜,非常留恋的我,这几年,也回过几次老家行人情(随份子),每次坐席,看见炒菜,看到鸡鸭鱼肉,就没有多少胃口,现在农村的变化,从宴席中就能看到,真是日新月异呀!在梦里,还是那种老式的十三花,我很高兴,尤其看见炖洋芋块上,放着八片肥而不腻的炖肉,这种肉的外形很像梅菜扣肉的肉片,但是,比梅菜扣肉味道好,是陕南人们对肉的一种做法,这种肉的特点就是肥而不腻,夹一块黑红色的肉,放在嘴里,不用嚼,用舌头一压,肉就化了,像水一般,被吞咽下去,满嘴的香味;还有新红的红萝卜,被切成菱形方块炖好,在出锅之前放一些菱形、金黄色的炸豆腐块,再放些蒜苗和肥而不腻的肉片,色香味俱全的陕南大烩菜,也是很诱人的,洋芋和红萝卜,是陕南老式宴席的主打菜。在梦中,看到这些梦寐以求的家乡菜,我心里美滋滋的,在美味面前,垂涎三尺。
梦还在继续,吃罢宴席,我过了独木桥,到了丹江河南岸,南岸有一个三米宽的豁口,是通往中流村一、二队的必经之路,路两旁的白杨树,高大,挺直,嫩绿的叶子,已经有小孩子巴掌那么大了,风吹过时,发出“沙沙”声,像是在欢迎我。这条沙滩路,绿树成荫,阳光从叶子缝隙射进来,斑斓地洒落一地,进入林子的光柱,比林子外面的阳光更加妩媚动人。说起这条路,其实也是我记忆里的路,这是一条河床,平时,从中流村一、二队的后山——麻街岭与大泥梁(山名字)之间的大沟,有一股老碗口粗的清泉,长年累月,汩汩溪流从沟里穿过中流一队的村庄,流向丹江河。在夏季,下过大雨,沟里的水汹涌而下,细小的石头也被冲了下来,大水过后,就成了石子路,有时候下大暴雨,这条路就洪水泛滥,为了阻止洪水淹没田地,所以,沟两边就修了很高很结实的河链(河堤),这两条河链又高又夯实,据说这些白杨树是修河链的时栽的,这两条河链什么时候修的,我不知道,从我记事起,它们就在,儿时,这些白杨树才有小盆口那么粗,现在已经长得一个大人抱不住了,它们像两排士兵,保卫着两边的良田。
我并没有沿着河床路进中流村,而是沿着丹江河的河堤向东,朝着丹阳村的方向走,这条河堤有一公里,它们保护着石咀庙下面,中流村一二队的良田,田里的冬小麦已经很高了,快出麦穗了,空气中有青草和油菜花的清香,沁人心腑,我闭着眼,嗅着花香,走在河堤上,风从耳边过,风生水起,丹江河的河水哗哗啦啦地响,我知道河堤已经走到尽头了,睁开眼,上了山坡,走在半山腰的羊肠小道上,这是中流村到达丹阳村南边的山路,这片山坡和丹江河之间,没有良田,河水就在山根下流淌着,因为这儿是中流的东端,中流村俗称郭湾,一说湾,大家都会明白(群山凹进去的部分,水流随着山势走),但是郭湾的水流,并不是按照山势、挨着山根流淌,而是被两边的河堤夹在川道的中间,河堤与村庄之间就是良田,河水流在中间,也可利于川道两边百姓的生活,一方水土养育一方人,丹江河也不例外,它养育了河流经过的黎民百姓。
我站在小泥梁(山名)的羊肠小道上,清澈见底的丹江水,就在山脚下流淌,因为这个小泥梁,是一个石头梁,土壤稀薄,没有田地,而且,这儿是中流村和我们丹阳村交界的地方,属于两不管地带,丹江河在这儿,两岸都没有人家,所以,没有河堤,丹江水在这儿没有被阻拦,算上自由发挥地流淌着,撒欢儿的河水,任性地冲出一个又一个很大的水潭,水潭就在羊肠小道的下方。这条羊肠小道有几段,没有土壤,只能在光溜溜的石板上走,这样的石板路,走在上面要格外小心,一不留神,就会滑下山坡,掉到水潭里淹死。
我小心翼翼地走过几段石板路,到了丹阳四队的地盘,那棵粗大的老柿子树,仍旧矗立在四队梯田边,它是一个标志,确切的说,它是一个界牌,它的西面是中流村,它的东面,就是我们丹阳村了。在梦里,我仰头目视着这棵老柿子树,它栉风沐雨,经年守望着脚下的这方热土,却依旧是枝繁叶茂,风姿不减当年,黄灿灿的柿子花,在风中飘落着,地上黄灿灿的一片,我走到树下,走进纷纷扬扬的柿子花,在那金黄的花瓣丛中,跳舞。触景生情,思绪也回到了从前,我上初中时,因为家境贫寒,又是住校生,每个星期带的干粮,压根儿不够吃,到了星期六(我们那时六天制,星期六上完课,才能回家),早已经没有干粮吃了,我只能饿着肚子回家,每每走到这棵老柿子树下,已经是饥肠辘辘了,我都会站在这棵老柿子树下,望着树上青涩的柿子,期盼着秋天的到来。因为,到了初秋,这棵树因年份太久远,算是柿子树中的老年人,枝繁叶茂的它,吸取土壤的营养能力下降,树枝的营养跟不上,就会有好多早熟的柿子,红彤彤地挂在枝头。按理说,这些早熟的柿子,是病态的,是不健康的,但是,我们因为饥饿,便爬上树,摘这些病态的`柿子充饥,这些病态的柿子,像蜜一样甜丝丝的,软软的用嘴一吸,就流进食道,填充着干瘪的胃。所以,我对这棵柿子树的感情很深,它是我秋天到冬天的食物储备所。我抚摸着它粗糙干裂的皮肤,想着它甘甜的柿子味道……
我不知道,怎么又到了外婆家,我刚一进李家大院的楼门。对于李家的门楼子,梦中还是现在的现实版,从我记事起,就没有见过李家的门楼,但在母亲的记忆里,李家的门楼,红墙绿瓦,气势磅礴,母亲说,外公因为赌钱,把一份殷实的家底输光,又将门楼子输掉,门楼子上的松木柱子和大梁、二梁还有椽子,别人买回去,盖了三间大瓦房,就连母亲也被输红眼的外公,以高价彩礼卖到我们山上。李家以前有上院、下院之分,可是现在,几个舅舅只能挤在一个院子里,门楼子也成了一个传说,但是,门楼子当年所占用的地方,依旧被李家大院的人称为门楼子。梦里,我刚走进李家落魄之后的门楼,大妗子(舅妈)依旧是我小时候见过的年轻的样子,黑油油的短发,黑红的脸颊,微微泛紫的嘴唇,穿着一件蓝色的涤卡上衣,泛白的蓝色裤子,裤子的膝盖部,补了一块蓝色的补丁,补丁的颜色,比裤子的颜色亮一些。大妗子看见我,笑嘻嘻地说:“芳儿,来了。”她从她家口的台阶下来了,走路和正常人一样,(大妗子生前中风之后,半身不遂,不能走路。)在梦中,大妗子完全好了,我特别高兴,抓住大妗子的手:“大妗子,您好了?能走了。”大妗子没有女儿,看见我就喜欢的不得了,她拉着我的手说:“好了,你舅舅给我把病看好了,你看我现在和以前一样。你外婆在屋里。”大舅、二舅、三舅分了家,外婆和三舅住,大妗子向三舅家里看了一眼,又看着我说:“芳儿,你今天别走,我去红土台锄包谷,一会儿就回来了。我昨天捋了一些刺叶子,等我回来,你给做刺叶子焖饭(一种树的嫩叶子,和米蒸在一起,蒸熟之后,才炒一下,特别好吃)。”这时,大舅也从屋里出来,蓝色的帽子,中山服的胸前口袋里插着钢笔,笑呵呵地说:“芳儿,你把院子的玫瑰花摘下了,晒上。”我点点头:“大舅,您去学校吗?”大舅生前是小学老师。大舅笑着和大妗子走了,我进了外婆的屋里,可是不见外婆,我又站在李家大院里,院子西边一株玫瑰花开得争艳,我不忍心去采摘那些含苞待放的玫瑰花朵,坐在李家大院的北墙根,晒太阳,蓝蓝的天,万里无云。
不知怎么,我又在上中学时的教室里,好像是在考试,有一道题,我不会做,眼看同学们都交卷离开了,教室里只剩下我一个人,还是想不起来,我急得满头大汗,想喊一个人给我说这道题应该怎么做,可是我喊不出来,下课铃响了,监考老师向我走来,我眼泪一下子涌了出来,也从梦中惊醒了。
从梦中醒来,咽喉干燥,下床喝了一杯子温开水,嗓子和胃里才舒服了,我掀起阳台的窗帘,窗外漆黑一片,小区已经陷入梦乡了。这是冬夜,有寒风从玻璃缝隙窜进屋里,这会儿,屋内的暖气不是很足,这股寒风,让我打了一个寒战,我隔着窗子,向家乡的方向看了一眼,稀落的星星,安静地眨着眼睛。
夜深邃,愁上心头,何时才能归……
【梦回麻街散文】相关文章:
1.梦回麻庵诗歌
2.梦回散文
3.梦回大山的散文
4.梦回散文欣赏
5.梦回王勃散文
6.梦回大王山散文
7.梦回骊山散文
8.梦回故乡-散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