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亲的草木花散文

2018-09-27散文

  那时候,一放了学,我就像影子一样跟着母亲转。有时,喂猪、喂鸡,更多的时候,是随了母亲去地里。母亲点花生,点洋芋,点豇豆,点洋山药,我也学着点花生,点洋芋,点豇豆,点洋山药。几天后,就要嚷着去地里看种下的花生,洋芋,豇豆,洋山药,是否顶出新芽,冒出第一片耳朵。好些日子过去了,我又急着去看是否开花。地里,花生秧发着金色光;豇豆秧顶着星星点点的紫,豇豆蔓正缠了墨绿的玉米杆子攀缘而上,昂着头,像一条条吐着舌信子的小绿蛇;洋山药呢,个子细高细长,撑一个黄灿灿的圆盘,活像一个一个的向日葵。

  在乡下,常见的是苜蓿。庄稼人日月忙,不大理会桃红柳绿,不大理会菜花黄李花白。可是,水杏,毛桃,嘟噜葡萄的诗句,就写在男人、女人、娃娃们的脸上和胃囊里。大人们关心着麦收的活路,这个时候,苜蓿也要开镰了。看去,在田脑地畔,洼地河滩,山腰陡坡,就连犄角旮旯处,也都被苜蓿疯狂地占领着,扩张着,一路攻城略地,拔旗夺寨。但好地水浇田,是千万舍不得种苜蓿的,那是庄稼人的命根子,动不得。苜蓿开花的时候,满眼淡紫的花,弥漫着形容不出的那种味道,让农人们的心里,幸福得有些迷糊。在几个礼拜之前,村头村尾,路边河畔,山上山下,苜蓿地旁,却是洋槐花的世界,满山满路,满眼繁华,满眼清香,开得那样淋漓尽致,那样汪洋恣肆,那样不管不顾。一串串一串串,一嘟噜一嘟噜,丰腴肥硕。和它比起来,梨花,太过干净;杏花,太过单薄;桃花,则太艳乍。

  也记得母亲领着我摘金针花的情景,一大早起来,提着笼,肩着背篓,带露摘下来,上蒸笼,再晒干,那实在是一门技术活。金针花期短,采摘,就要把握好时间。上蒸笼,更要把握火候--早了太硬,晚了稀巴烂,送亲戚,都遭嫌弃,更别说卖给别人了。

  后来,我们搬离了老家的黄土窑,进了城里小区的“蜗居”。远离了母亲的花生、豇豆、洋山药,远离了母亲的绿玉米、洋槐花、苜蓿花。人住在蜗居里,感觉像被拦腰砍断了的紫藤花树,虽然上面还是一树繁花,但上不着天下不着地。想想,就不舒服。

  看小区人家,装修得金碧辉煌,异常阔气。然而没有了泥土味,没有了绿色,没有了草木花,只是俗气与虚弱。虽然他们养着漂亮的花,昂贵的花,净化空气的花,吸收甲醛气味的花,赏心悦目的花,发财平安的花……

  在我常常想,那发明了几千年的弯犁,在镇原大地上还能见到;吆喝了多少辈子人的老黄牛,有时在那梁峁川台上也会慢腾腾地挪移。这样的画面,还能维持多久?

  在阳台上,我也会弄点卑微的鹅黄浅紫嫩绿。好看、实在、不挑剔,就像母亲的那些草木花。

  很多时候,我立在窗前,看那些卑微的鹅黄浅紫嫩绿的家养的花草,在油油地晒着阳光,暖暖地舒展着。然而,我心里更愿意看着窗外的蝴蝶翩翩飞,风轻轻地吹,还有花生,豇豆,洋山药,玉米,苜蓿洋槐花,金针菜在风中或轻吟,或低唱,或带着露珠沐在晨光里,或披着月色静静入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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