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哥走了之后,娘每天倚在门槛上,从清晨一直坐到天黑。
荞麦花儿开了,山坡上,沟底下,川道里,粉嘟嘟的荞麦花儿开得到处都是,连大哥迟种了一个多月的荞麦也开花了,整个村庄沉浸在温润的、甜蜜的荞麦花香里,蝴蝶、蜜蜂整天在村庄的空中飞来飞去,行色匆匆,匆忙得连相互打个招呼的时间也没有。
向来说话算数的大哥,第一次给娘说了慌,荞麦花儿开了,他却没有回来。
但是在娘的心里,她一直坚信大哥会回来的,她每天坚持倚在门槛上。
大哥失事的消息如同风一样在村庄的大路小道上穿行,娘每天仍然倚在门槛上,娘是村里最后一个知道大哥失事消息的人。
村里的人,不忍心让白发苍苍的娘去送大哥最后一程,就瞒着娘把大哥的骨灰埋进邻村的一片不长庄稼的荒坡上。
娘知道大哥失事的消息以后,没有过多的悲恸。
娘把村里的长辈们召集到家里,恳求大家网开一面,把大哥的骨灰埋在我家最好的那一块地里,而且要趁着荞麦花儿开着的时候。
善良的人们不忍心再让年过半百老人伤心,就破例依了娘的心思。
娘从此以后,每日三餐都是自己做好了,提到大哥的坟地里去吃。
我回到家里的时候,满山遍野尽是荞麦烂漫的花儿,大地上飘着荞麦花儿的香甜。
我和娘一见面,话未出口,泪先奔涌而下。
我和娘抱在一起,痛哭了一场。
哭过之后,娘猫着腰进了厨房,我一个人走出院子。
站在大门外,我看见不远处的坡地上,荞麦花儿开成了一片粉红色的花园,花园的中央,是一座新建的坟院,大哥站在坟院里咧着嘴对着我笑,笑容比荞麦花儿还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