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偷马六娃散文

2018-10-14散文

  上个世纪七十年代在玉成桥出现了两个有名的贼娃子,一个是盗富济贫的侠盗张海娃,另外一个就是以拉二胡闻名风流倜傥的马六娃。

  张海娃早年师从洪秀全后人三岔小洪门掌门宏一大师,练就了一身缩骨功夫,曾经贴身盗走过公安的枪;马六娃精通宫商角徵羽,无论是什么样的一片树叶子,只要到了他嘴里就会吹出美妙的声音,亦真亦幻,醉人无数,因此有人称之为“音盗”。

  马六娃的家在玉成南山之下,早年家贫,其父将其过继给大伯压房,没有多久大伯病故了,其大婶便带着他改嫁一铁匠。铁匠比大婶年长二十岁,年老体弱,于是拾掇铁匠铺的事情就交给14岁的马六娃打理。初学打铁时,马六娃没有经验,不是错过了锻造时间就是被四下飞溅的沸铁水烫伤,弄得非常狼狈。后来在老铁匠的指点下,悟性极高的马六娃看准时机一蹴而就,不仅拿捏了准头,还练就了一双快手。打铁是笨活路,大婶担心四肢发达了会头脑简单,就教马六娃习字,没有想到马六娃习字也学得快,一小时竟然把大婶会写的几十个字全学会了,大婶无字可教了,就教马六娃一些插秧打谷的农事,马六娃一点就通,而且动作奇快,别人一个小时打120个窝窝,他一小时可打300个。

  马六娃17岁那年大婶去世了,不久老铁匠也去世了,草草安排后事后,无亲可投的马六娃只得撇下铁匠铺,一个人流浪到简阳城里,靠拉人力车谋生。

  到了集体耕作的生产队年代,30岁的马六娃回到了老家,当起了一名普通社员。

  由于手脚快劳力又好,一个人干了几个人的活路后,就坐在地头上拉起了二胡。

  那悠扬的二胡声,惹得姑娘媳妇们投来羡慕的眼神。

  一曲过后,马六娃也不闲着,脱下汗衫露出粗狂的八块腹肌,弯下腰帮那些完不成任务的姑娘媳妇们干活路。姑娘媳妇都很感激他,有的送吃的,有的送用的,马六娃都拒绝了。

  马六娃的活路干得出色,队长也懒得管它,别人起早摸黑地干,他只需要中午突击一两个小时就干完了。

  除了干农活外,马六娃就是拉二胡。每次二胡的声音一响起,他的身边总会挤满一堆叽叽喳喳的姑娘媳妇,不过马六娃从来都不正眼看一眼,只是咪缝着眼睛,沉浸在二胡的世界里。

  女人们听得入神,男人们却看得冒火,生怕自己的婆娘被马六娃给拐走了。

  几天后有人前来提亲,都被马六娃婉言拒绝了。

  人长得帅,手头有几个钱,却不相亲,有的女人便大胆臆测,是不是马六娃的那个不行?

  一传十,十传百,便传到了马六娃的耳中,可他并不生气,这就说明他那个还真有问题。

  担心女人被拐走的男人因此也就放心了,任由自家女人守在马六娃身边听他拉二胡。

  秋天忙完收成后,马六娃又开始拉二胡,听得动人处,他却出人意料地扔下二胡冲向小树林中,不一会儿就弄来了十几只麻雀,不过他不独享,把一只只麻雀分给带娃娃的女人拿回家熬汤喝。

  马六娃一如既往神出鬼没的,除了拉二胡外,基本上见不到他的人影,不过地里的活从没有落下过。遇到谁家有大盘小事,马六娃还会弄瓶烧酒去孝敬下老人,弄点水果糖去逗小孩子欢心。

  队长喜很喜欢喝酒,一般喝那种烂臭味道的红苕酒,自从喝了马六娃送的瓶装酒后,再也不愿意喝红苕酒了,每次马六娃送来瓶装酒,队长总是笑呵呵收下来,吩咐老婆素英炒上两个菜,与马六娃称兄道弟喝一台。马六娃也不客气,坐下来就畅怀开喝,直喝得烂醉才罢休。

  有一年青黄不接,村民们连树叶草根都吃光了,队上的好多老人因为饥饿病倒了,大家无计可施之时,马六娃竟然用箩筐挑了一只整羊回来。大家喜出望外,把羊肉大卸八块,用大铁锅炖成了一锅香气四溢的羊肉汤,年轻人啃骨头,肉和五脏分给了小孩和老人们,最后奇迹出现了,老人们吃了荤腥后病情竟然有了好转,大家都夸马六娃是救命的活菩萨。

  没有隔几天,河对门传来消息,某生产队的羊在夜里被盗了,于是有人怀疑是马六娃干的,队长闻讯后将信将疑,不过也没有把这件事当真,既然羊是集体的谁都有份,谁吃都是吃,何况这只羊还救了那么多老人。

  一周后村里来了十几辆架子车,车上是比人还高的大箩筐,筐里装满了南瓜。

  有了南瓜,村民们乐开了花,马六娃按人口的多少进行分配,素英记账,队长分配,马六娃躲在草垛里拉起了二胡,不再担心挨饿的村民们又开始了欢声笑语。

  邻村的人既羡慕又嫉妒,举报马六娃盗窃粮食,没有过几天马六娃被公安抓了,过了几天又被放了出来,人们到村口像欢迎英雄一样欢迎南马六娃。公安证明马六娃并没有偷窃集体的粮食,而是用村里的布匹换取了山里人多余的南瓜。

  马六娃说自己一人吃饱全家不饿,没有领一个南瓜,只把南瓜米留了下来。到了种瓜的季节,马六娃就会放下二胡,吹着口哨,攀爬到南山的悬崖峭壁下,种下一大堆南瓜米。

  看到马六娃种南瓜米,村民们认为天干年份种这些劳什子没有用,种子不发芽,还不如炒来下烧酒。村民们没有愿意搭把手的,只有队长的老婆屁颠屁颠跟着种,从东山种到南山。

  第二年冬天,又到了青黄不接的时候,临近的许多村子揭不开锅,开始吃树叶吃糠馍度日,只有马六娃的那个村依旧炊烟袅袅,那满山坡的黄澄澄的南瓜,让庄稼人过了一个安稳的日子。

  老是吃南瓜也不是办法,因为缺少油水,不少人得了浮肿,就连队长的父亲也因为浮肿,腿脚用不上力,从猪圈楼上掉下来摔成了重伤。

  那个冬天很冷,山坳里飞着雪花,马六娃又在群众眼皮子下面消失了好几天。

  回来的时候背篼里竟然背了几条死狗,令人称奇的是,他竟然把狗肉打理得干干净净的,肉归肉骨头归骨头。

  马六娃用麻线把狗皮缝制成袄子送给了生产队长,另外用报纸包了一块狗肉交到了素英手中,让她回娘家孝敬爹娘。

  在大冷的冬天,人们围着硕大的鼎锅将狗肉与干辣子、生姜、花椒、南瓜一起炖,一边烤火取暖,一边闲聊家常,一边吃着香喷喷的狗肉,喝着烫到心底的狗肉汤。那一刻,马六娃俨然就是村子里的神!

  不过自从那顿狗肉汤宴以后,很长一段时间马六娃的二胡不再响起了,人也没有了音讯。

  有人说他被公安抓了,也有人说他到大城市混大场面去了,还有人说他与另外一个女人私奔了

  没有了马六娃,没有了二胡声,喧闹的山村一下安静了下来,人们心头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再后来,从某些人的窃窃私语中得知,爱听二胡的素英竟然暗地里和马六娃好上了,给队长戴了一顶绿帽子。

  那天马六娃被五花大绑捆在黄角树干上,队长焚香三柱后亲自操刀砍掉了他的右手食指。素英当场就哭晕了,而马六娃一动不动一声不吭。

  这件事就这样尘埃落定了。从此以后,马六娃毅然离开了村子上了南山,他续起了遮耳长发,再也没有拉过二胡,脚步也没有迈出过南山。一个人一把锄头,在南山上埋头开荒四十余年,从没有间断过,一直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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