落经典散文

2018-11-20散文

  三月,寒气渐渐从树枝抽离,地下暗涌的春意越来越浓,根枝渐渐苏醒。

  我难得回一次家。母亲原本说要来接我,可突然临时有事,就拜托邻居家的妹妹来接我。听到这个消息时,火车正提醒着靠站,我一边回忆着她的样子,一边裹紧衣领快步往外走。

  出站口,人满为患,我夹在人群中四处张望。

  看到她时,她正踮着脚尖四下寻我,红彤彤的脸颊满是焦急的神色。我唤了一声她的名字,她怔了怔,立马欣喜的跑向我,头顶的马尾左右摇摆,跟她一样活泼生动。

  现在想来,那竟然是我,为数不多的几次见她。

  后来,听到她的消息,多半都来源于跟母亲的通话。母亲的语气也渐渐从惊讶到惋惜,再到可怜同情。

  母亲说林林很踏实,学习很努力,经常看到她五六点钟就在楼道背课文。

  母亲说林林没考上高中,去当地一家职校读中专了。

  母亲说林林在学校早恋怀孕了,退学了。

  母亲说林林割腕了,差点救不过来,

  母亲说……

  那年,姥姥去世,我赶回家。夏天的夜晚繁星点点,一片虫鸣蛙叫,我坐在院子里,巨大的树影罩在头顶,我望着树叶间隙几颗闪烁的星星,有些情绪铺天盖地的袭来,突然想流泪。

  我轻轻推开门,走了出来,趁着夜色,我想去走一走。

  在胡同里,我遇到了林林。说实话,一开始我根本没有认出她,她太瘦了,两条腿像两根支撑着身体的竹竿,脸上颧骨凸起,满是憔悴、倦色。我顿时心疼,本想和她多聊几句,她一直躲闪着我的目光,随即便借口匆匆离开了。

  我不曾想到,这是我见她的倒数第二面。

  母亲给我打电话,说林林住院了,恐怕不行了,就在离我不远的市二医院。

  那天傍晚,我去医院看她。护士带我到病房门口,示意我进去不要打扰太久。我透过窗口,看见她平躺在病床上,屋里灯光很暗,没有其他病人,她侧着头望着窗外,若不是看到她露出的肩膀和头,我都不敢相信病床上躺着个人,被子平铺着,没有一点凸起,可想下面的人儿有多消瘦。

  我推门的手停在把手上,迟迟不敢进去。

  护士过来送药,对她说:有人来看你了。

  她转过头,面色苍白,憔悴至极,赧赧的冲我笑了一下。

  护士走后,很长一段时间,我们都没有说话,我在心里想着一些安慰的话,又想给她讲个笑话缓解一下,于是在大脑里极力搜寻着。

  她突然开口:姐姐,我不是个坏孩子,可是我快要死了。

  我嗔怪她不要多想,会没事的。眼泪却涌到眼眶,我假装抬着头望着窗外,毫无声息地咽回去。

  她说:姐姐,你知道吗?我真的不是个坏孩子,我从来没有伤害过别人,我总是让自己受委屈,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去帮助别人,但是命运从来没有善待过我。我真心真意的喜欢他两年,但知道我怀孕后,他丢下我跑了;我爸妈嫌我丢脸,把我关在屋里,外面所有人都在我背后指指点点;我好疼痛,那天流了很多血,我以为我终于可以解脱了,等醒来,手腕包着厚厚的纱布,我还活着。我讨厌这个世界,你看,我胳膊上这些伤……

  我抱住她,把她消瘦的小小身体揽在怀里,一遍遍告诉她会过去的,会没事的。

  她泪流满面,泪水滴在我的胳膊上,温热化开。

  我出来时,她轻轻喊我。我转身,她望望我,又望着窗外说:姐姐,树叶快掉光了,你下次给我带几片落叶来吧。

  我说:好。

  接到消息时,早上天未亮透,下了一夜的雨,到处弥漫着潮湿和寒气。我起身穿上衣服下楼,地上铺满了落叶,掺杂着泥水和腐烂,萧条不堪。

  我双腿止不住的颤抖,颤巍蹲下,捧起一大把落叶,还未送到胸前,膝盖陷进泥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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