怀念哨所的优美散文

2018-12-20散文

  暮春时节,莺飞草长。冒着蒙蒙细雨,我踏上通往角头湾边那条乡间小路、来到岭子脚下那间哨所,映入眼帘的那些熟悉的营房,如今已人去室空,营区内许多树木因无人看管,已被砍掉许多,只有那棵伙房旁的大叶榕,依旧亭亭如盖,枝繁叶茂,保留着当年的风姿。我徜徉在营区内,看看周围熟悉的一切,情不自禁地想起童年时代的许多往事,想起那些朝夕相处的官兵,想起那段无忧无虑、充满美好记忆的似水流年……

  哨所始建于五十年代初期,它的番号叫303哨所,隶属于榆林要塞部队。编制只有十几人,但有诸多排级干部,最高长官连级。当地人把哨所称为“大军路”,意思是解放大军驻扎的地方。把解放军称为“大军”,这是解放初期的称呼,因为我们家乡是老区,对自己的子弟兵有着一种特殊的感情,所以“大军”这个称呼一直沿用至今。

  自从有了这个哨所,军民之间的关系一直非常融洽,官兵们经常到村子里来帮助“五保户”挑柴送水,与民兵搞联防。“六一”儿童节,哨所的官兵给村里小学送来图书,战士们轮流到学校当课外辅导员。每逢“八一”建军节,村里的民兵和学生挑柴、送慰问品到哨所慰问战士们。

  自从有了这个哨所,村里的文化生活也有了改善,部队文工团、地方文工团不时到哨所慰问演出,给那一带村庄带来欢乐。部队的电影队经常到哨所来放电影,这在五六十年代的农村是难得的奢侈。每逢晚上有电影,村子里就像逢年过节一样高兴,人们奔走相告,附近村庄的人都要赶七八公里路到哨所来看电影。孩子们就别提多高兴了,一打听到电影消息,就早早准备好瓜籽、甘蔗或野果,在看电影瞌睡时用于解困。那时看电影在村民的生活中是件仅次于过年过节的乐事。

  哨所离村约有一里多地,坐落在岭子脚下北麓,岭子标高约三四十米,山上有了望岗亭,还有堑壕和碉堡,山上灌木丛生,有一条小路通向营区。营区内只有几幢房屋,周围绿树成荫。营区北边有一条季节性的小河,平时河里有水,但不流动。到夏秋季节,河水缓缓流动,两岸树木茂盛,蕉肥草绿,呈现勃勃生机。

  村里的小孩们都喜欢到哨所去,因为那里既有许多好玩的去处,又充满着军营特有的神秘和好奇。孩子们到那里捕鱼打鸟,捉迷藏,或揣上几个番薯野炊。观看战士们的日常操练,最令他们兴奋的是战士们的实弹射击,听着那一阵阵清脆爆响的枪声,就有亲临战场的感觉,比过年放鞭炮过瘾多了。更可喜的是,射击完后,可以捡到许多子弹壳。在当时,谁的子弹壳多,谁就有号召力,许多小孩都会听你的,一出去就有一帮人簇拥着,俨然像部落的酋长。

  哨所的官兵对孩子们很友善,从不干涉孩子们的活动。有两件小事令我至今难以忘怀。那是我读小学的时候,有一年暑假,像往常一样,吃完午饭,我带上弹弓到哨所去打鸟。当我在附近树林转了一圈回到营区时,双脚就感到揪心的痛。因为那时农村都很穷,村里的小孩大都没鞋穿,平日里都光着脚丫走路。那时农村的卫生条件很差,谁家的猪都不圈着养,满路拉粪。下起雨来,猪粪和雨水满地流,在这样的路上行走,脚底和脚趾间就会被感染上病菌,长出许多水泡,弄破后就红肿起来,又痛又痒。当时农村缺医少药,对这样的小病痛,用些土办法治一治也就完了,谁也不会太在意,包括自己的父母。

  当我一跛一跛走到那棵大叶榕树下的磨盘旁坐下歇息时,被一位姓许的战士发现,他走过来关切地问我“脚受伤了”?我痛苦地摇摇头。他蹲下来扳起我的脚掌,发现脚趾间都红肿了。那时哨所没有医生,只有一名卫生员,也没有治疗这类病的药物。“我带你到公社卫生院去”,他二话木说,推出哨所惟一一辆自行车,载着我往公社卫生院赶去,从哨所到公社卫生院有三四公里路。到了医院,医生仔细检查了我的双脚,当时就做了处理,并嘱咐,隔天来换洗一次。在那段时间内,都是这位战士带着我到医院换药,并为我支付了医药费。

  读小学三年级时,我就开始喜欢看小说,虽然那时看书只是一知半解,但是书中那些故事和人物却深深吸引我,使我领略到阅读的乐趣。那时村子里能找到的书很少,大人们也不愿意把书借给一个小孩看。有一天我到哨所去,偶然发现在那间既当饭堂又当俱乐部的房间里,有一个书柜,里面有许多书。那时我们对军人有着一种近乎崇拜的感情,不敢轻易乱动乱拿哨所的东西。我在书柜前徘徊着,眼里流露出渴望的神情。我的举动引起一位叫赵昌广的广西籍战士的注意。他走过来抚摸着我的头,亲切地问道:“想看书吗?”我默默地点点头,他随手从书柜里拿出一本书,“能念给我听吗?”他一边说,一边翻开一页,我接过来一看,那是陈然烈士那首“我的自白”诗。我给他念了一遍,他赞许地拍拍我的肩膀说:“如果你喜欢看书,我值班时你就来。”从那以后,我们成了好朋友,每当他值班时,我就能到俱乐部里看书,有时看书忘记回家吃饭,他就给我拿来馒头,那时吃馒头的味道真香!在那段时间里我几乎把书柜里的藏书都浏览了一遍,至今能记得书名的有《革命烈士诗抄》、《雷锋日记》、《红旗飘飘》、《星火燎原》等。在哨所看书的那段经历,养成了我喜欢看书的习惯。

  哨所在二十世纪八十年代后期“大裁军”时撤销了,但每次同家,我都要到那块遗落童年和少年时代许多美好记忆的地方去寻找昔日的踪迹,缅怀那些难忘的岁月和那一张张熟悉的面容。我的心中永远留存着这个哨所,永远珍藏这份记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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