点缀完了,自己看着,似乎起了感慨,人生经得起追写几次的往事?生命刻刻消磨于把笔之顷……
这时青山的春雨已洒到松梢了!
1924年3月7日,青山。
二
哪有心肠?然而竟被友人约去话别——
回来已是暮色沉沉。今夜没有电光,中堂燃着两支蜡烛,闪闪的光影,从竹帘里透出,觉得凄清。
走到院子里,已听见母亲同涵和杰断断续续的说活。等我进去时,帘子响处,声音都寂。母亲只低着头敝针线,涵和杰惘然的站了起来,却没有话说,只扶着椅背,对着闪闪的烛光呆望。
我怀疑着,一面向母亲说着今天饯别的光景,他们两个竟不来搭话,我也不问。
母亲进去了,我才问他们到底是怎么一回事。涵不言语,杰叹了一口气,半晌说:“母亲说……她舍不得你走,你走了她如同……但她又不愿意让你知道……”
几个月来,我们原是彼此心下雪亮,只是手软心酸,不敢揭破这一层纸。然而今夜我听到了这意中的言语,我竟呆了。
忽然涵望着杰沉重的说:“母亲吩咐不对莹哥说,你又来多事做什么?”
暂时沉默——这时电灯灿然的亮了,明光里照见他们两个的脸都红着。
杰嗫嚅着说:“我想……我想不要紧的……”
涵截住他:“不,我不许你说!”声音更严厉了。
这时杰真急了,觉得过分的受哥哥的诃斥。他也大声的说:“瞒别人,难道要瞒自己的姊姊?”他负固的抵抗着。
我已丧失了裁判的能力,茫然的,无心的吹灭了蜡烛,正要勉强的说一两句话——
涵的声音凄然了,“正是不瞒别人,只瞒自己的姊姊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