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女旁白)
我是该认识他的,三年前第一只混饨入口时,我就这么觉得。学校大门右转的第八间小铺,铺面并没有很大,两根锈迹斑斑的铁柱撑着那扇布满油迹的卷门,入得屋内,左手靠墙处摆着三张八仙桌,桌底下懒散的分布着几张塑料凳,左墙上一张鲜艳的大红海报上写着几个苍劲有力的字,当然是有鲜虾陷馄饨这几字的。入屋最引人的右墙上贴满着喜剧的精华,周星星的无厘头,卓别林的无声夸张,他们的电影海报将整个小铺的简陋肮脏浓浓的自嘲了一把。
这店面是渗人的,但食客量也有些渗人。她们说小铺的老板有点小帅,他们说店家的馄饨很鲜,她们和他们是坐在一张桌子的。吃到最后,可能只剩下的他们会两只手紧抓着碗沿,腮帮子鼓起,碗底微翘,滚烫的汤汁在喉咙处咕隆咕隆的吞下。许是你路过也会感受到一股暖流把身上的阴冷赶走,且点上一份鲜虾混饨呢。
南方的春天,依旧冷到骨子里。雾气腾腾的碗口中,我对着一只夹起的白里透红的混饨轻吹着气,怕是气力过大,把他吹得凉透了。我把这只混饨塞进嘴里,他咧笑着从厨房走出来。
“今个管饱不收钱。”
一个给你温暖的人,或者一碗给你温暖的混饨,你都会爱上的,只是,后来谁都会有告别的时候。
我离开的前一天,雨伴着夜闯入人间,肆意的扰乱着行人的脚步,它似乎很享受这种恶作剧,行人的步伐变得焦灼,白天熙熙攘攘的大街已经变得空荡,偶尔的一辆疾驰而过的小车,溅起一片水花,却是湿了谁的梦。我站在窗前,隔着玻璃望着远方耀眼的红灯,雨些许是感受到了屋内的温暖,它拼命的拍着窗,想要进来歇歇脚,却是未能如愿了。兴许雨偶尔也会伤心的,每个人都躲着她。
二、(男旁白)
门响的那刻,锅里的水开始沸腾,勃勃滋滋的水珠有些窜起,吭吭的排风扇还未来得及将白蒙蒙的一片抽走,锅里的雾已经模糊双眼了。金属碰撞的声音随着空中的尘埃以及一些细小不知名的物体传进了耳腔,一根无形的锤杖开始敲击耳膜,脑海里开始映像出一个女人,一双高跟鞋。
她来了,伴着晨曦的第一缕光。破晓的地平线还有些昏暗,她的眼眸也不似往日的明亮,昨夜的雨把天地冲刷的干净,她脸上的妆容也有些模糊。我穿着松垮的裤衩从厨房走出,半睁开惺忪的睡眼,开始注意到她有些惫倦的梳容。
“没事吧?”
“下午的机票。”她轻咬着唇。
“吃完再走吧。”
馄饨入水的声音哗哗流入我的心,一声,两声,三声.......昨夜的雨似乎未能下尽,风掺加着雨,吹入厨房,带起一丝的凉意。绿色的袋里最后一只混饨被我摸出扔进水里,袋子随手扔进了盘边的已经溢出的垃圾篓。我把右手在围裙上用力的蹭了蹭,从裤袋里掏出了一支烟,左手在口袋里找火机,火机没找到,我狠狠的吐了一口唾沫,顺势把电磁炉旁静躺的火柴拿起,“呲”,火柴头与盒子侧面摩擦产生的温度让火柴头变得明亮,我将点着的火柴递到香烟前,火星在烟丝上慢慢蔓延,直至整个面开始点燃,我深吸一口,烟雾缓缓从鼻子里冒了出来。右手将火柴狠狠的甩了甩,一缕青烟袅袅升起。
“还回么?”
“恩。”
那天的混饨,每次夹起时,她左手都会轻轻的晃动,然后慢慢送入嘴中,轻嚼着不发出一丝声响。吃到最后一个,她停下了筷子,深吸了一口气,想要说些什么,却是未能挤出一片话语。窗外的雨依然淅淅沥沥的下着,沉默了片刻,她缓缓将筷子捡起,小心翼翼的将最后一个虾仁陷馄饨放入她带来的食盒里。
她来的很快,也走得很快,像极了这阵昨夜未下完的雨。
三、
那是在南方的一个艳阳天,春风和煦,吹荡着路人的心。
“好些年没见了。”
“你做的馄饨还是这么香。”
墙上的海报欢快的拍打着,哗哗的声音随风飞的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