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亮在白莲花般的云朵里穿行,晚风吹来一阵阵快乐的歌声,……”这首旋律优美的歌曲流行时,正是全国遭受大饥荒的日子,也是我家生活最艰难的时候。没了父亲的我们,哪有那么浪漫坐在高高的谷堆旁边,“听妈妈讲那过去的事情……”
又是一个星期天,天刚蒙蒙亮,母亲叫醒我们兄弟俩:“三毛、五毛快起来,家里做饭的柴草不够烧了,去湖边堤外割两担柴草,越早去越凉快,镰刀、扁担、绳子都放在大门旁。”我揉了揉眼睛,迅速地穿上衣服朝门走去,三哥已侯在那里了。
这时弟弟也提着个桶朝我们跑来了“六毛,你怎么也跟着来了”我不解的问道。“妈昨天同意了,他跟我们一起去,到时帮我们照看下东西。”哥哥答道。“拿桶去干什么的,是捉鱼用的吗?。”我问道。哥哥看了看我,神秘地点了点头。
太阳还没出来,东方泛着鱼肚白色,清晨的风徐徐吹来。我俩扛着扁担,弟弟提着桶来到了湖边。
六月的夏天湖里长出的荷叶又大又密,象撑开的绿色小伞一个挨着一个婷婷玉立,时有殷红色的花苞微开着唇,从黛绿色的荷叶中钻出,在晨曦中露出少女的羞色。
湖边的景色很美,但我们要割草没太多的心思欣赏。哥哥和我将扁担、绳子还有脱下的衣服交给弟弟,然后各自拿着镰刀找了块堤边的荒地割了起来。
“嗖、嗖、嗖……”镰刀在草上割出有节奏的响声,一片一片的“马绊根草(一种燃烧值很高的草)”被我割倒在地上足有半个蓝球场大,我抬头看了看哥哥割的地方,唉!比我要大一倍。他抬头见我叉着腰大声的叫道:“别站着,太阳都上屋顶了,两担草还差不少,干不完别想下午到水里捉鱼”
中午时分,两担草基本上凑足了,我们将割了的草凉晒在地上。
是吃午饭的时候了,我从弟弟带去的桶里,拿出母亲为我们准备的午饭:碎包菜叶子与三合粉(存杂粮磨的粉)做的“粑粑”这时我发现了桶里有一把短柄的铁揪。
“粑粑”是在锅里煎熟的,黑黄黑黄的两面有些焦糊,显然是没有油的原故。那个饥荒年代粮食都很少更别说油了,大家都艰难地渡着苦日子。
粑粑很快就吃完了,但我感到还饿,,哥哥见状把他自己手中还剩的半块掰成两半分给我和弟弟。
“割的草让它多晒会吧,走‘干坑子’去,看看有没有鱼捉”。说完就叫我从桶里拿出短锹,弟弟拿着桶,跟着他来到了堤旁的水边
堤旁有许多的土坑,那是过去筑堤取土后留下的。雨水一淹就成了水坑,小的一房间大,大的半个蓝球场大。那里面多少都有点鱼虾。哥哥捉鱼很在行,虽然当时他十多岁,但住在水边上的孩子一般很小就会捉鱼。
他选中了一个比房间稍大的水坑,用土筑坝从中拦断,把一边的水用桶舀到另一边。
这种捉鱼的方法叫“干坑子”。
“干坑子”一般不会将水全部舀干的,坑里的水舀到小腿肚深,鱼就会在浑水里晕头,人就可到水里捉了。
哥哥给我们分了工,他挖土,我和弟弟运土筑坝,大概用了半个多时辰,拦腰的坝就筑好了。哥哥和我跳到大腿深的水里,合力用桶将水舀起倒在另一边。水渐渐地退去快到膝盖时巳经感到水里有动静了
“哥,有鱼在撞我脚……”我兴奋地叫起来。
“苕鬼(土语:傻瓜的意思)……小点声,别叫堤上放牛娃听到了……”哥哥对我说道。
我知道堤上有几个放牛的娃娃,有的比我们大。听说他们有时看见人家“干坑子”时,会跑过来跳到水坑里抢着捉鱼。我听了哥哥的话沒敢再作声只是加快了舀水。
终于到时候了,坑里浑水里,鱼在不停地撞我俩的脚。
“叫六毛也下来一起捉。”哥哥吩咐我。虽然弟弟当时只有八、九岁也算得上半个劳力了,穷人家的孩子干活都早。
鱼在浑水里是晕头转向的,一般只要有点技巧都会捉住,三兄弟在水里闹,水被搅得成了泥浆弟弟抓鱼心切,不小心脚底一滑来了个仰面朝天,爬起来成了个泥人,惹得我和哥哥大笑。
水中鱼一条条的被我们逮住了放在了桶里,有鲫鱼、黄鳝、泥鳅……最大的是一条黑鱼足有一斤多,这时岸上放牛的娃看见我们三人在水里闹得欢,丢下牛跑了过来。
他们来迟了,哥哥拿铁锹将堵水的坝挖开,水一下子冲了下来淹平了水坑,他们看了看十分沮伤地走开了。
傍晚,我们挑着两担柴草提着小半桶鱼到了家。此时月亮已经升起来了。
母亲在家的大门口等很久了,见我们回来了有些埋怨:“娃们,怎么这晚才回来?……”母亲见弟弟手里的桶装着鱼,才恍然大悟:“难怪要他跟着去,原来是一起去捉鱼……”
家里有杆称,母亲用它称了称,桶里的鱼足有五斤多。她叫我们拿了几条大的鲫鱼,送给楼上的邻居张婶婶,她家女儿生小孩没奶水,正好用得。
那时正在闹饥荒,这无非是雪里送炭了。
虽然那天晚上的月亮很亮,有白莲花的云在伴随着它,但我们没有闲暇的时间坐在妈妈的身旁,我们仨很累,勿勿吃完饭洗了澡就爬上床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