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既然开了口,开弓没有回头箭,这点面子他总要给的。他显得非常为难,说了一堆谁谁谁来借钱,谁谁谁借了钱到现在也没有还的话。我说我不管,反正我要借钱,“不给利息,100天保证还帐,赖一天罚5元,你可以扣我的稿费单子。”
他沉吟良久,觉得不借给我似乎也下不来台。于是便心生一计,说借钱可以,但要苍天作证,凭运气说话。他拿了件蓝色的上衣,捂在抽斗上,让我伸进手去,就像在暗箱里装胶卷那样,只准摸一张支票出来。摸多少就是多少,不够了自己再想办法。
他这一招很厉害,他那支票里,百元以上的没有几张,有许多张都是二三十元的。只准摸一张,摸上一张20元的,又不顶用,又要领情。但我也知道他有一张最大的是700元。那是《山地笔记》出集子的钱。这已经是贾平凹给足了面子,我也只好听天由命了。
手从蓝衣服下面伸进抽斗,摸着了盒子里的那一摞支票。手指头上没有长眼睛,实在分辨不出支票上的钱数。贾平凹站在旁边,抽一支烟得意地说:“摸呀,过3分钟摸不出来,宣布协议作废,可别说我不借钱给你!”
以我和他的熟悉程度,我相信这些支票在金额的排列上不可能没有规律。他是个极有心计的人,点这些支票肯定是他的业余爱好。于是我便想到乡下的俊子这几天要来,到时候他肯定要把支票拿给她看。他要让她有个惊喜:哇,这么多钱!那就是说,最上边的一张极有可能是金额最大的一张。于是我便抽了最上面的一张。果真不假,是那张700 元的支票。
贾平凹傻眼了,我得意了。
又一夜,作家王作人在我家闲坐。那时候贾平凹已结婚,带着女儿和俊子住在我家隔壁,是租农民的房子。午夜时分,王作人告辞,路过贾平凹院门,顺便进去问他一声。俊子正在院里洗衣服,问贾平凹时她说在床上打滚呢,肚子疼。隔着窗子一瞧,贾平凹赤条条穿个小裤衩,大虾一样蜷在床上。还不赶快送医院?俊子说,半夜三更的,又没有救护车。我和老王都急了,说要什么救护车呀,靠在墙上的架子车就是救护车!于是便抬了平凹出来放在架子车上,一人拉一人推,俊子推着老王的自行车在后边跟着,走了一个小时,来到中心医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