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平凹白夜(11)

2018-07-17贾平凹

  坐在了床 沿上,一边吃酒,一边嘬鱼,两人都有些神情醺醺。颜铭用筷子夹了鱼眼珠,能补脑明目的,白而圆的一颗,要夜郎吃,夜郎没有用碟子接,凑过嘴来,吃下了鱼目,人目却波水汪汪。倏忽,一只手将颜铭的腰一拨,腰却如安了轴儿一般,上半身子就侧过来。一时手脚都乱了,颜铭还要说:“别,别??”一个舌头能说的,有两个舌头在一起了,唔哇得什么也说不清,筷子还在手里拿着,后来就压在了身下边,有一根便折断了。夜郎咬着舌根,迫不及待地解旗袍纽门,老式的纽门解不开,一枚已扯坏。颜铭站起来自己脱,脖脸通红,便说:“不许看,不许看嘛!”夜郎低了头,但立即仄眼瞧见了那么颀长的身子,他从未见过这般好的身架儿,立即有了见着林中如鹿的小兽的感觉,牙齿就又咬了舌根,汪出满口的水来,颜铭却咯噔扯了电灯开关绳儿。

  黑暗里,夜郎已经钻进了被单,颜铭还在屋角处用水洗涤,消消停停好大一会儿,才一靠近床 ,夜郎就拉了过去。夜郎竭尽其能,已不顾了一切,颜铭却“嘘”了一声,两人都静下来,并没有听到什么响动,扑棱的一声是屋后窗外的银杏树上,栖着了一只雀。夜郎说:“我不管的,地震了我也不管!”就又手脚忙乱开来,嘴里还要再说什么,颜铭忙把枕巾拉下来垫在身下,一只手就捂了夜郎的口。夜郎去把那捂口的手指噙住了,欢乐异常。他意识里他也是一只小雀了,小雀欢乐的是有了新筑的巢,小雀钻进巢去,又探出巢来,钻进去,探出来,进去,出来,进出进出。床 就如酒席上击鼓传花喝酒一般地响,鼓点越来越快,越来越快,突然地停住了,床 声安静了。那小雀是钻进了巢里再不出来,是小雀屙在了巢里了吗?颜铭先是怎么也放不开,心里紧张,不停地挣扎着身子,拿手在下边探着,她叫喊着疼痛。在夜郎停下来要开灯看时,她却又搂紧了夜郎,开始了昏昏迷迷的哼叽。直等到夜郎滚在一旁大声地喘气,那结实的身体一下子软得如了蛋柿。她轻轻地替他拉盖了被单,说:“你好好睡吧。”自己起来将身下的枕巾取出来,塞塞率率地放到床 下去,重新睡下。却怎么也睡不着了,只想到世事的奇妙:两个人的世界说大是那么样的大,说小,又是这么的小,小到了如一枚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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