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洲饽饽还有一品叫做“桌张”,俗称“饽饽桌子”,是丧事人家常用的祭礼。半生不熟的白面饼子,稍加一些糖,堆积起来一层层的有好几尺高,放在灵前供台上的两旁。凡是本家姑奶奶之类的亲属没有不送饽饽桌子的。可壮观瞻,不堪食用。丧事过后,弃之可惜,照例分送亲友以及佣人小孩。我小时候遇见几次丧事,分到过十个八个这样的饽饽。童子无知,称之为“死人饽饽”,放在火炉口边烤熟,啃起来也还不错,比根本没有东西吃好一些。清人得硕亭《竹枝词·草珠一串》有一首咏其事:
满洲糕点样原繁,
踵事增华不可言。
惟有桌张遗旧制,
几同告朔饩羊存。
从梁实秋说吃谈起
我已经多次撰文,在吃的问题上,好拿梁实秋先生说事。说老实话,绝无攀高的念头,因为还没资格。而是确确实实,觉得先生对吃很有研究,造诣很深。先生不仅会吃,而且贵在会嚼,能嚼出色、相、味道;还能嚼出笔墨文采。吃而且会嚼,这人才就难得,难能可贵,非同一般了。所以,不提先生,还能提谁?此言不诬吧?
譬如先生吃肉,不光吃白肉,吃腊肉,吃火腿,吃狮子头,吃炸丸子,还吃烧羊肉,烤羊肉,吃锅烧鸡,芙蓉鸡片,咖哩鸡,吃烧鸭,拌鸭掌,糟蒸鸭肝,吃鸽,吃爆双脆,吃铁锅蛋,还吃炸活鱼,吃鱼丸,吃黄鱼,醋溜鱼,两做鱼,瓦块鱼,乌鱼钱,以至于炒鳝鱼丝,鲍鱼,鱼翅,海参,吃蟹,吃水晶虾饼,烧青蛤,吃干贝,吃西施舌,直到吃先生所说的“一锅煮得稀趴烂的高级大杂烩”佛跳墙。
以上这些许菜品,都是荤菜,没包括先生吃过的素菜,素菜都还没排队点名。先生也不是嘴上随便说说,而是白纸黑字,有笔供文字档案可以查验,没有一点虚头,绝对不会翻供(也办不到了)。如此说来,先生不列为吃货(冒昧,对不起啦)一类,又是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