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言《白狗秋千架》解读(2)

2018-07-17莫言

  那条黑爪子白狗走到桥头,停住脚,回头望望土路,又抬起下巴望望我,用那两只浑浊的狗眼。

  白狗又回头望褐色的土路,又仰脸看我,狗眼依然浑浊。

  狗卷起尾巴,抬起脸,冷冷地瞅我一眼,一步步走上桥头去。

  走到我面前时,它又瞥着我,用那双遥远的狗眼。

  她用左眼盯着我看,眼白上布满血丝,看起来很恶。

  她斜斜地站定,困惑地转动着昏暗的眼。

  老女人阴沉地瞥我一眼。

  他用土黄色的眼珠子恶狠狠地打量着我,在我那条牛仔裤上停住目光,嘴巴歪歪地撇起,脸上显出疯狂的表情。

  三个同样相貌、同样装束的光头小男孩从屋里滚出来,站在门口,用同样的土黄色小眼珠瞅着我。

  小说中观看“我”的包括白狗、暖、老妇人、哑巴父子等,他们动物、残疾人和年老之人的身份,即便是在乡村也是处于弱势地位,不应具备启蒙定义中的观者资格,而且他们的眼都是浑浊的、昏暗的、恶的,而且是以“瞅”、“盯”、“瞥”、“打量”等并不十分友善的观看方式,让“我”倍感寒意和恐惧。这些乡村弱者在启蒙话语中显然是他者,但却在小说中以一种反观看的观看方式,表达出对传统观看者“我”的质疑,瓦解了“我”作为启蒙者所独有的高高在上的观看权力,使启蒙者与被启蒙者脱离“批判与悲悯”的单一模式,产生相对平等的对话的可能。

  二、反启蒙姿态

  更为值得玩味的是小说中暖的反启蒙姿态。因秋千架意外而导致右眼残疾的暖,从生理上便丧失了观者的资格,但阔别十年,“我”与暖重逢的那一刻,其“因为生理补偿或是因为努力劳作而变得极大的左眼”射出了“冷冰冰的光线”,刺得“我”“浑身不自在”。可见,造成秋千架意外的“我”出于忏悔和自责,无形中默许了暖审判自己的观看资格,这无疑使得“我”在这场启蒙与被启蒙的话语“斗争”中处在劣势地位:

  “这些年……过得还不错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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