寻访祖先秦观之墓:一位美国华裔记者的寻根之旅(3)

2018-07-20秦观

  乍见秦氏宗谱(http://www.010zaixian.com/wenxue/)

  第二年,即1974年7月,我又一次动身前往中国。这次我参加了一个香港旅行团,在毗邻香港的广东省停留一个星期,参观了广州、佛山和中国领导人常去的夕照温泉。

  一个星期以后,旅行团返回香港,我则去上海探望舅父一家。到达之前,我先发了一封电报通知他,但是由于不习惯发中文电报,我竟忘了填写发报人姓名。因而,那天晚上当我登门时,他露出了出乎意料的神情。

  “噢,是你呀,”他说,“我还以为是你母亲呢!”我感到他有些失望。

  尽管他俩有些嫌隙,可是母亲多年来对他的心意还是软化了他,他很渴望能再和她见上一面。所以当那封未署名的电报到达后,他费了很多心思,买来酒、鸡和其他难以买到的食品,准备办一次家宴庆祝他们的团聚。

  吃过晚饭,我提议和他下一盘象棋。我知道他是爱下象棋的。下完一局,他靠在椅背上瞧着他的妻子,略带几分感慨地说道:“我做梦也没想到,昭华的儿子会来和我一起下象棋。”

  舅父和我母亲再见一面的愿望终究没有实现。次年,舅母写信告诉我,他因肝病逝世了。失去了和故土的这一联系后,我急于寻找生活在内地的异母兄长,便向住在台湾的异母姐姐家娟探询。当年我们迁到香港时,她还留在上海。她给了我一个叫毛训询的上海人的地址,说我可以写信问他。于是我写信给毛先生,告诉他我是谁,可等了几个月却一封回信也没有。直到一年后我才知道,原来这个毛先生已经死了,而他的妻子对我们家的事情一无所知,提供不了任何线索。

  1976年1月8日,周总理在长期身患癌症之后逝世了。过了8个月,毛主席于9月9日逝世。几个星期之后,他的妻子江青和政治同僚王洪文、张春桥、姚文元,以组织“四人帮”篡夺权力的罪名被捕入狱。

  此时,我已从纽约调到香港,作为《亚洲华尔街日报》(The Asian Wall Street Journal)的记者,经常前往中国。也正因为工作的关系,我得以随时赴内地和台湾采访。1978年底,我去了一趟台湾,向家娟和她的丈夫何品衡话别,他们已决定移民澳大利亚和女儿团聚,因为他们的女儿嫁给了澳大利亚一家餐厅的老板。一天晚饭后,家娟拿着一个装满旧书的大塑料袋从里屋走出来,一面交给我一面说:“我保存的时间不短了,该是交给你这个儿子的时候了。”

  袋子里装着的,是父亲1959年去世时留下的书籍和文件,是他为数不多的遗物中的一部分,由家娟收存并保管了二十年。我小心地打开塑料袋,注意到其中的三本书,两本是民国时期国民政府的官方刊物,上面印有父亲作为国民大会代表时的姓名和照片。

  第三本是宣纸印刷的老式线装书,封面上印着手写体书名:《锡山秦氏宗谱》。

  这本线装书记载了我家三十三代祖先的名讳,绵延九百多年,上溯到11世纪的秦观。我父亲和我母亲出于同族,都是这位宋代(960—1279)著名大词人的后裔。从我父亲这边计算,由秦观到我共传了三十三代,而从我母亲这边计算,到我则是三十四代。

  当这本无锡秦氏家族的谱牒刚交到我手里时,我并没有意识到谱系之书在今天有多珍贵。但是没过多久,我就发现了,即使在过去的年代,也只有名门望族才有历代宗谱传交下来。

  宗谱的作用在于给本族成员灌输以家族为荣的心态。如果家族里出了一个大富大贵之人,他的亲属几乎都能蒙荫受惠;同样,如果一个人失势被黜,他的家族也都要受到牵连。

  在过去,更有因一人获罪而使全族受戮之事。最重者,甚至要遭到诛九族的严惩,即诛其本人、父、祖、曾祖、高祖,子、孙、曾孙、玄孙,并株连他们的兄弟姐妹、配偶和后裔。

  大多数中国人和西方人一样,只知其父、祖等直系长辈,即使家族有谱牒沿传下来,也鲜少能追溯二三百年以上。

  我们家族的许多家史材料因“文化大革命”而被销毁或散失了。一些族人因为害怕狂热的红卫兵发现他们保留祖先的画像和宗谱,就自行将之焚烧了。但有一位亲属冒着遭受迫害的危险,保存了几页详列本族最近几代成员情况的材料。我就是从他那里第一次得到了我父亲和我祖父的家传。我的祖母著有《明秋馆文集》《明秋馆诗集》两卷诗文,她的所有子女都存有复本。“文化大革命”以后,除去其中一卷的复本被保存下来成为孤本,其他各卷本都下落不明了。这个孤本是我一位族兄避开红卫兵珍藏下来的,后来他热情割爱,送给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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