塞外花开散文

2019-02-15散文

  桃花,刹那间的芳华

  今春,楼前的花圃中,最早露脸的依旧是桃花。

  初在意它们时,枝头已挺起一个个粉嫩的花骨朵,像未出阁的少女,瞪着好奇的眼睛,羞涩而矜持地簇拥着,轮番探出头,左瞧瞧,右看看,偷窥着外面的世界。而它们身旁的叶芽,相对低调一些,正闷声不响,暗暗发力,形成鼓鼓囊囊的芽苞,似乎在静待一丝阳光或是一缕春风才能破茧而出。

  一夜之间,对,只是一夜之间,再走出楼门,便看到矮小的桃枝上花朵竞相开放,拥挤着,灿烂着,让人怀疑,昨晚是谁对树讲了一个笑话,满枝的花骨朵都绷不住了,“扑哧”一声集体笑炸了。本不起眼的桃树,成了盛装的新娘。一身的明艳,一身的奢华,一身的芳香,吸引了无数的目光。阳光火热地向她示爱,春风温柔地与她调情,飞鸟为她驻足歌唱,行人因她止步流连。

  这突如其来的万千宠爱,令桃树的面颊一红再红,令荒凉的塞外,增添几抹动人的色彩。

  然而,只是一场风后,确切的说,是一场沙尘暴之后,这一树树的桃花便开始凋零颓败。大多花儿显然已经明白大势已去、风光不再,显得无精打采、一蹶不振。但仍有少数花朵不甘心,像没落的贵族,尽管衣衫不整,却依旧不愿垂下高傲的头,用孱弱的身子倚着枝干在风沙中继续蹁跹。叶芽已蜕变为大片的叶子,开始得势不饶人,长得肆意,绿得招摇,卯足了劲得寸进尺、攻城掠地,怕是用不了几日,便会是一幅绿肥红瘦的场面。

  春天的花朵,无论多么妖娆风光,终究摆脱不了刹那芳华的宿命。更何况,塞外的狂风飞沙,更加剧了花朵的凋败。

  女人如花,花如女人,想起手头的那本《红楼梦》。这本书中,关于花的意象,作者应用颇多。对于花的描述,作者从不吝惜笔墨,几乎章章都有。如凤姐帮姥姥簪花,黛玉荷锄葬花,湘云醉卧花中,妙玉向宝玉赠花……书中的每个女子,都是妖娆绽放的花朵,且每种花都与她们的性格与命运相呼应。黛玉是芙蓉,宝钗是牡丹,元春是昙花,探春是杏花,湘云是海棠,李纨是腊梅,袭人是桃花,妙玉是梨花,麝月是荼糜花……大观园内可谓百花齐放,姹紫嫣红,美不胜数。

  然花开是喜,花落则悲,喜的是年景正盛,年华正好,悲的是花事已尽,无常又至。黛玉的早年夭折,元春的宫斗之亡,迎春的所嫁非人,探春的远走他乡,惜春的遁入空门,李纨的新婚丧夫……无不令人扼腕叹息。

  一部《红楼梦》,处处沾花香,然终归是“无可奈何花落去,似曾相识燕归来”。生命,无非这样一个过程,一边是收获,一边是消亡,一半是成熟,一半是衰败。得到是经历,失去也是经历,这些经历便是我们存在的意义。就像那些花一样,只要努力绽放过,也就无憾了。

  菜花,低调中的灿烂

  在我的记忆中,油菜充其量只能算是一种蔬菜,实在算不得什么奇花异苗,记得小时候村里就有人种植。但由于只是零星种植,花开的时候,如同夹杂在绿野里的几块黄手帕,并不曾引起什么轰动。在我眼里,油菜花就像村里的农民一样,朴素低调,一点都不起眼。

  直到去了青海湖,当大片的明黄跃入眼帘,在蓝天的辉映下泛着绚目的光芒时,我第一次被震撼了。

  天地之间,色彩开始变得简单而又集中,琐碎的杂色似乎被滤掉了,只剩下了蓝与黄,那汇聚在一起的黄,那镶嵌于青海湖畔的一抹黄,干净得没有一点杂色,馥郁得像吸纳了几世的阳光,它们不像是长出来的,更像是画出来的,那样干净的黄与那样澄澈的蓝形成强烈的对比,造成梦幻般的视觉冲击。站在那样的天地间,纵目四望,皆是无尽的黄与无际的蓝,整个人通透清爽,第一次觉得蓝与黄竟是绝配,从那之后,穿衣服都不自觉地喜欢上了蓝黄搭配。

  如果说,青海湖的油菜花美在其规模,美得恢宏大气,美得冷傲惊艳。那么,此时城郊的这片油菜花海则更显亲切。它们长在平坦的原野上,没有高低错落的层次,只是齐刷刷的一片,葵花和玉米是它们的近邻。单看一株油菜花,实在是平淡无奇,没有肥厚的花瓣,也没有诱人的色彩,花形纤小不显眼,花香素淡不招摇,但就是这小小的纤弱的花朵,汇聚在一起,占据了国道两侧的大片土地后,竟也花开惊人,吸引了无数的目光。

  这不,当我们到达的时候,油菜田里已是一片欢声笑语。人们以看花为名,与家人相约,一起投身大自然。孩子们挣脱大人的怀抱兴奋地融入花海,情侣们则隐匿在某个角落甜蜜互拍,更多的是那些身着艳装的女子,在花丛里摆着各种造型,在油菜花的映衬下,显得婀娜多姿、风情万种。油菜花吸引了大量的蜜蜂,嗡嗡唱个不停,人们的到访似乎对它们没有造成什么影响,它们扇动着翅膀辛勤地忙碌着,而美女们也完全忽略了它们的存在,自顾自地疯狂,自顾自地陶醉着。

  走在油菜花间的田埂上,我有点不忍心踏入花丛中,生怕自己的脚会绊倒一株油菜苗,也怕自己的生入硬闯会扯落一地花瓣。我相信,面对一朵花时,任何人的心都会变得柔软、丰盈起来,这便是大自然的力量,它能把人们隐匿于骨子里的本能激发出来,比如热爱,比如慈悲。喜欢而不亵玩,我以为这是最好的态度。好在油菜花都是一垄垄播种的,我们小心翼翼地穿行于垄间。油菜花长得很高,几乎超过我们的肩膀,我有种被淹没的感觉,淹没于这份平凡的灿烂,淹没于这份积淀的浓烈,淹没于这份汇聚的力量。

  恍惚间,我也成了一株油菜花,紧贴地皮,顽强生长,不在乎旁人目光,只要迎着阳光绽放,努力活成自己想要的模样。

  芦花,暮秋后的妖娆

  暮秋的塞外,当大多数植物皆现萧瑟衰败之态时,唯独芦花,却日胜一日地妖娆起来。

  可是秋光里的一声号令,漫山遍野的芦花相约似地集体盛开了,一丛丛一簇簇,长在田埂,立在水旁,白茫茫一片,轻飘飘几抹,让单调的陌野再次丰富起来、生机起来。

  芦花,多么普通的花。秋季之前,她们只是一株株不起眼的芦草,素面朝天,大片繁衍,任牛羊踩踏,任人类收割,众多的姊妹被拦腰斩断,被捆绑,被吞噬,被晾晒,被阴干,成为牲畜们一年四季的口粮。但她们不抱怨,不叹息,更不绝望,将根深扎于地下,努力地拔节,顽强地生长。直至暮秋,以一身明黄的盛装出场,迎来属于她们的精彩,这是草根们真正的辉煌。

  芦花,多么素雅的花。白色,是她们坚守的色调。同为白家的成员,但她们,不与柳絮争春,不与梨蕊斗艳,避开繁华似锦的春天,避开喧嚣热闹的夏天,在红凋绿殒的秋天悄然绽放。乘着风,追着云,花絮满天飞,寻求属于自己的那一份简单与随性,孤独与自由,在寂寥中达观,于宁静中致远。

  芦花,多么美丽的花。轻盈不轻浮,柔弱亦柔韧,风雨的洗礼,塑造了她们窈窕的身姿,冰霜的考验,赋予她们洁白的面庞。经历了春夏的躁动与跌宕,她们褪去青涩的残装,蜕变为成熟丰娆的花王。她们,是秋水边的佳人,以水为镜孤芳自赏。她们,是陌野上的娇娘,身姿绰约风情万种。她们是夕阳下的慈妇,银丝若雪容光焕发。芦花,虽无暗香,但不乏浪漫,此时,她们正随风起舞、裙裾飞扬。

  喧闹时,她们淡然,沉静中,她们灿然。这便是芦花的智慧,静而不滞,隐而不退,为而不显,荣而不耀。

  单枝芦花显得纤弱,汇聚在一起,则拥有了浩荡的力量。看,茫茫花海,芸芸众生,手连手,她们似一排排兵,肩并肩,她们如一道道梁,暖阳下,她们是静默的墙,起风时,她们是汹涌的浪。

  此时,穿行在芦花丛中,我似一尾快乐的鱼,自由地游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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