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是清明雨纷纷的季节,从运河边出发,沿着新修的高铁路,踏着碧绿的麦苗,和弟弟弟媳走向村西的坟场,去祭奠爷爷奶奶、父亲和大伯。
一路上都会碰见许多村里熟悉的人。每看见一个人,我看着他们的脸,依然是我脑海里小时候他们的模样,虽然,现在岁月已在她们脸上留下了痕迹。
来到爷爷的坟前时,大伯家的弟弟妹妹,已在爷爷坟前等候,小伯还没有来,我们再等一会小伯。
2008年,父亲、大伯、小伯哥三给爷爷奶奶立了碑。碑文横写:“张府”二字,“张府”二字下面是两竖行,张字下竖写:考-张子良;府字下竖写:妣-王金芳。我这也才知道,奶奶的名字叫王金芳,在二十世纪的二十年代,奶奶的名字是多么的洋气!
爷爷奶奶的坟茔上已见点点斑绿,小草借着春的东风,正在努力地生长,坟前地里的麦苗正绿得肆意,无拘无束地拼命拔高。夕阳暖融融地洒在我们身上,让我们感受到地下的亲人依然在我们心里,在我们身边,仿佛从未离开过!只不过是我们在地上,你们在地下,只一地之隔,但却是永远的思念!
小伯来了,我们开始摆供品,苹果,西瓜,点心,香蕉,干果。小伯点着了纸钱,我们也把买来的金元宝、高额纸币一些裁剪好的纸衣,扔进燃烧的纸钱里。我和妹妹们边烧纸,边念叨:爷爷奶奶收着钱,多买点自己喜欢的东西,别紧着自己!
弟弟们用铁锨从坟的周围掘土,给爷爷奶奶添坟。小伯给我们讲述了这清明添坟的讲究:以前都住土房,每到春天,家家户户都要把自己的房子重新泥修一遍。春天容易风干,等到夏天大雨时节时,房子不容易漏雨。而阴间也是一样,清明添坟就是给故去的亲人们泥修房子,以免夏天大雨时节,大雨冲漏坟茔,雨漏棺材里面,亲人们地下也会不安的!记得以前有个人说起,一个大雨的夜里,他故去的父亲给他托梦,说自己房子漏雨,让他给补补。他早晨起来,赶紧去父亲的坟茔上去看,结果看到,父亲的坟茔真的裂了大口子,大雨把坟茔冲得只剩了一半。他把这事跟朋友一说,结果朋友说,我以前给娘上坟时,买的烧纸很少,有一次梦见我娘给我说,钱不够花,于是,清明和十月一烧纸时,每次都给烧很多纸钱,以后就没有做过这样的梦。
不管添坟和多烧纸钱是否有用,但我感觉,这是故去的亲人和我们健在的人的一种灵魂的交互回应,我认为我们身上流着祖先身上的血液,这亲人的灵魂感应,一定会传达给我们的,而我们也一定会感受得到!而且,我们生者按照他们梦里说的做了,自己也会心安的。
给爷爷添坟烧纸完后,我们又去了父亲的坟前。弟弟给父亲带来一瓶酒,洒在坟茔周围,把一盒烟一根根地洒在熊熊燃烧着的纸钱里。父亲的坟上依稀的长出了茅根草,斑驳的绿色笼罩坟茔,犹如我们心底生根发芽的对父亲深深思念。前几天,我把2014年9月写的一篇《梦里听爹拉二胡》,发给喜马拉雅电台的欣小怡,她把这文章配了乐读出来,这语音文章里,增加了阅读者的感情,声音,体会,感受等,读出来让我更深深的思念我的父亲!昨晚儿子听了以后,哭得泣不成声,我也跟着泪流不止。儿子说:妈妈,把车后备箱里我姥爷那二胡拿家来,挂到墙上吧!我明白儿子的意思,这把二胡是我特意在妈那儿拿来,以寄托对父亲的思念,这也是父亲现在留下的唯一的东西了!
然后,我们又去了大伯的坟茔前。大伯是去年阴历十月去世的,因为是新坟,出殡时不让女人进坟地,所以,这也是我第一次来大伯的坟前,祭奠大伯。大伯也和父亲一样,喜欢音乐。大伯拉的是京胡,比父亲的二胡要小。他生前经常带着京胡,去别的村里那些喜欢戏剧的朋友家里,和他们一起唱戏,拉京胡。我家和大伯家前后院,我只是小时候在我家的院子里,听见大伯在他家拉过京胡,声音飘到我家,但我从来没有亲眼看见过他拉京胡。这也是我对亲人们的疏忽吧,深深的自责,对亲人们的关怀太少了!如今父亲兄弟姐妹五人,我大姑、小姑、我父亲、我大伯都已故去,只有小伯健在,希望小伯能快乐生活健康长寿!
每年的清明节,都是我见到这个生我养我的村庄人最多的时候。尤其是那些儿时伙伴,基本都会在这一天里见面。
先看见的是小荣。她长我一岁,那时和我家斜对门。我们从小一起长大,一起割草,一起玩耍。长大后她远嫁天津,此后我们也就是在过年过节时才能见面。
后来在给大伯烧烧纸时,听见有人叫我小名,那一定是我的儿时伙伴了!离着几十米,听声音是永华在喊我!我和她打小在一个班里学习,我们都在村南头住,学校在村北头。我们经常一起上学,一起放学回家,直到初二,她辍了学,我没了一起上学放学的的伴儿。我还经常在她家和俊梅家过夜,那时我们三个经常凑一起,我依然记得俊梅家那火炕烧得真暖和,俊梅、俊梅的俩姐、永华、我,我们五个挤在一个小炕上,真是其乐融融,温馨如家,温暖开花!想想那时候,我们虽然日子过的贫困,但是,我们的快乐一点都不缺少!如今我们分别西东,天各一方,这清明节就是我们不约而见的日子!我们的相见,常让我想起小时候那些事,一点一滴,串起我的回忆珍珠,怀念那些快乐如飞的日子,感念童年快乐时光,也追忆逝去的成长之路!
还见到了我们张家那些叔叔大爷哥哥姐姐们。叔叔们说我发福了,哥哥们热情的和我这姑太太寒暄着,问长问短,亲切暖心。我总能记起每个人的点点滴滴,他们都在我的记忆深处。有时我就想,要把家里每一个和我相关的人写一下,这是我骨子里的人和物,是自己生命发芽和生长的地方,每一个人都是我记忆里满满的填空。我要勤奋,我要写心中所想,写看见的家乡的每一个人和他们的故事,写他们的人生,也丰富自己的人生!
回家的路上,碰见振荣婶子,婶子和我娘同岁,振荣大伯是我父亲的好友,和我亲是那种淡如水的君子之交,也是情谊最深厚的交情。我叫了三遍婶子,婶子才认清是我,说我和小时候已判若两人!是啊,我小时候又黑又瘦,好多人都戏称我黑二,现在我虽不白,但是却不瘦了,已然一个大胖子!从不怪父老乡亲,只记得二十年前我的模样,而不认得现在的我!
但是,不管我外貌如何千变万化,我内心对故乡、对运河的依恋和热爱,依然深沉铭刻心底,对运河岸边亲人的爱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强烈!
故乡的一人一物,一草一木,一风一叶,都在我的眼眸里,在我的心底,在我的灵魂里,深刻埋藏,铭记于心,永锡难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