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曾写过一些关于我的父母的文章,其中多是写给母亲的。其实,我也爱我的父亲,愈老爱得愈炽烈,愈深沉。
父亲身材瘦削,话不多,整天只知道默默地干活。他是生产队里数一数二的棒劳力,挑担、种地、养牛、烧砖、修房、造屋等,样样掉不到地上。很多年轻后生,在农事上常常向父亲请教,他都给予认真指导,亲自示范。正因为如此,父亲口碑甚好,在村里很受人尊敬。
父亲不但事农的基本功过硬,还以勤劳着称。父亲天不亮就起床,踩着晨露去侍弄那些宝贝庄稼。在他的精心料理下,我家的玉米叶肥杆壮,小麦穗大粒饱,花生果多仁亮。日上三竿,母亲做好早饭,站在村头喊上一嗓,父亲才扛着锄头,迈着轻快的步子走进院子,露水打湿的粗布裤脚粘着泥星和草叶。在我的记忆里,父亲总是以这样的姿态出现在我的视线里,从春到夏,由秋入冬,年复一年。现在,我们弟兄几个虽然在不同的岗位工作,但都很敬业,我想是父亲对农业的敬重深深地影响了我们。
父亲言语金贵,我们既敬又怕。那时,我不知道别人家的父亲是不是也像他一样在子女面前沉默寡言,严肃得孩子躲着走。有时,我们不知道为什么惹父亲不高兴了,他突然一回头,眉毛一挑,眼睛一瞪,话还没有出口,我们就立刻木然,悄悄退到一边,好几天不敢放肆。
随着年事渐高,父亲一改过去严肃的表情,变得对我们格外温和。每次回去探望,父亲都主动打开大门,远远地到村口迎接。坐在熟悉而亲切的小院里,父亲与我们有一句没一句地拉呱,拿出家里最好吃的“招待”我们,像母亲一样忙前忙后。昔日的那个严父形象荡然无存,好像只存在于模糊的影像里。每每与父亲通电话,他的话也不多。问起他的身体饮食,他会响亮而简短地回答:“我身体好啊,一顿喝两碗面条哩。睡得也好,躺下就着。不要替我操心,照顾好你们自己就中。”
这就是我的父亲,朴实无华的沉默里贮满了浓得花不开的天伦之爱。咀嚼着这些父爱,我深深相信:父爱虽无言,无言藏大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