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中,有些相遇过早,有些相遇恨晚,而总有一些相遇,可以不早不晚。正如我走近陆河螺溪白水磜的时间,正是恰如其分。第一眼看到它,我便知道,此行没有遗憾。
我们穿过南和村,从山脚一路缓步上山,走向隐藏在山中的白水磜。将近黄昏的太阳,一改之前过分火辣的热情,腼腆地躲在云层后面。有一缕缕光芒,从云层边上流泻而出。染上亮光的云儿,显得更为立体而深邃,明显有白色到灰色的渐变。在你转头的一个瞬间,它的色彩与形状也在不断发生着变化。阳光与云朵,把晴空上的蓝色,映衬得越发地清澈透亮。
一路有风。清爽。扫除了暑天的酷热。
道路右边,有一道清澈的山涧,从山脚一直蜿蜒而上,穿行在形态各异的山石间。涧水时浅时深,与我们的距离时远时近,但一路上,“哗哗哗”的水声不绝于耳,有如活泼欢快的音符,在阳光下跳跃。前行的路上,不时有三三两两散落的芭蕉树,树上挂着成串成串的果实,还是绿得发亮的样子。更多的是竹子和青梅树。陆河是青梅的故乡,只要是有人的地方,总会种植青梅树,在墙角、院落、田野……。此时的青梅树,葱葱郁郁的枝叶撑起,绿得与其他树木并无两样。若是在梅花盛放的季节,或是青梅盛产的时候到来,应该会是另一番美丽的景象。不管是芭蕉还是青梅,种在山泉边上,长出的果子应该是更加香甜可口的吧?
在树与石之间穿行,脚下是泥路或石阶,走得久了便有些疲惫。幸好一路层林叠障,山路幽静,不时有鸟儿清歌和鸣,缓和了徒步的辛苦。行至山腰处,眼前出现一座石桥,乍一见,心底竟有说不出的惊喜。小小的石拱桥,并不规整的圆拱,粗糙的桥面,无华且不整齐的扶手。桥的旁边立着几块大石头,一律地没有一丝美感可言。可是,就是这样看似随意的桥与石,却让这一处风景的画风突变。仿似是浓密发闷的树林,做了一次深呼吸,长长地透了一口舒畅的气息。桥底,有潺潺的溪水流过,清冽见底。细石。游鱼。落叶。桥与水是相生的,是极致的组合。即便在这本不需要桥的地方,它的出现也并不突兀,反而让古朴憨实的山林,透出了一丝温婉柔和的美。都说最美的拱桥在江南,我看这一处桥与石与树的映衬,却也不输“小桥流水人家”的意境。
从山脚到山顶,从山顶到山脚,就在我走得快抬不起脚的时候,前面的朋友说“拐过这个弯,马上就能看到瀑布了。”是啊,虽未见其形,却已闻其雷动般的响声。我加快脚步,从林子钻出来,一抬头便见一道水流从高处飞泻直下。
瀑布落差近两百米,挂在陡峭光滑的山间,湍急的流水冲击在流水与石头上,发出“隆隆隆”响声,似一声声滚动的闷雷。瀑布形体修长,像极了一位身材曼妙的少女。你看她素裙淡妆,冰清玉洁,亭亭,迎风而立。冲击而下的水雾,被风吹落四散,正似那翩翩而舞的裙裾。美,不言而喻。瀑布下的水潭,清波微漾,阳光下,闪动着翡翠般的光芒。回旋的清波上,蓝天,白云,绿树,山石,还有潭中戏水的人儿……一一清晰地倒影在水面。有几块石头,随意散落在潭中,或立或卧,形态不一。陆河当地的朋友告诉我,在瀑布后还有一个不大的洞,她们小时进去过。那可就是“水帘洞”了?可惜终是没有胆量,也学不来孙猴子的本事,终不敢随意进去。
清澈的水,看着清冷沁人。我顾不上听朋友说“走了那么久路,歇歇再下去。”也顾不上淑女形象。脱掉鞋子,随意挽起裙角,就踩着陡直的石头下了水。一碰到水,那种冷冽从脚心直透心底,一扫酷热与疲惫。水比我在上面看到的更为清澈,水底的石子,其形状其大小,直视无碍。看见有小小的溪螺掺在石头中,也顾不上石子刺着脚底麻麻地疼,一边也摸起了螺。那边又拉着同伴,爬上最大的那块石头,叫嚷着拍照片……
这时这景,记忆一下子就回放到了小学时代。
那时学校依山势而建,教室后面就是低矮的丘陵,有树有石有泉,有各种好玩的东西。那些草野山石,曾是我小学六年时光里,回忆最多的乐园。我们时常在课间,结伴上山找水晶石,找山稔,找能吃的各种野果,找能摘到的各色花儿……周末可以走得远一些,便顺着山泉找源头。随意地躺在某一块山石上,天南地北地,说各种有趣的事。有时会踩着清冽的山泉,摸小小的溪虾,摸到的虾子,直接放进嘴里,慢慢地嚼,能嚼出山泉的清甜来。玩得渴了,掬一捧泉水,比什么都好喝。现在想来,小时候真就是个野丫头。换作现在,那虾再甜,怕是也不敢,就那么让它在我嘴巴里活蹦乱跳了。
清冽的水雾,在我们玩水摸螺的时候,无声无息地飞上了头发,手臂,衣裙……转头才发现,整个后背已经湿透。但是,没有人在意这些,能如此尽兴地玩水,湿了衣服又有何妨呢?包括来时一路的辛苦,在此时回望,已然值得。
夏季,正是白水磜最美的时光。我以最美的心情,遇见最美的白水磜,所有的风景,便成了最美的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