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XX年第一次来肇庆,居然在这个离工业城市广州和佛山如此近的地方,看到天还能是那种透明的蓝,白云更是像刚摘下的新棉——雪白蓬松,连缝隙里都藏不住一粒灰尘,单单在这一点上,心被莫名的感动,轻轻地颤抖。更不用说到肇庆的山山水水了,以及在山山水水掩映下的那一方城池、那几处古迹,映衬着夕阳的一段宋城、几座塔尖,倒映着晚霞的星湖和西江……景物美得到处无法形容,不知是因为一时词语匮乏,还是因为被美景震惊的目瞪口呆,此时仿佛只剩下心慌得很,心痛得很的感觉。
我真的是没有在现实的世界里见到过这样的美景,仿佛童话里描写的意境,被拍成动画的电视里才出现过,那也是因为美术加工过的效果。虽然我也来自一个还算山清水秀的皖中丘陵地待,但是它夹在江南的灵秀和皖北的粗狂之间,山水的美不免小家子气了点,更何况今天,它也早被现代工业浸淫的面目全非了。所以在面对眼看去都是图画的肇庆来说,有一种不知如何流落才好的无措,也许根本不用像莫名而来的游客一样,恨不得将肇庆的山水,在自己能支配的有限时间里,一口气度量完成,装在记忆里带走。于是走马观花似的跟着导游小姐奔命似的,一座山、一处水的跑,结果疲惫不堪。那些带不走的山水,也留不下的记忆,反而困顿住领悟山水妙趣的心灵,从而根本体会不到旅游的真正乐趣。
其实,在肇庆这幅灵动的图画里,你可以选择一种最简单的方式,把自己融进画境里,这样日子便都是当成可以歌唱的古事。比如,你可以站在西江边的灯塔傍,如同一只鸥鸟、一片渔舟,点缀一弯江水;你也可以在宋城的青砖下,仿照一颗树木、一片青草,叩问曾经的传奇;甚或,你就选择鼎湖山道傍的石碣坐下来,听听鸟鸣和泉吟,还有围坐在你对面的石桌边闲谈老人的呢哝方言。或许,你会听懂的他们个别词语的发音,你会发现他们方言里的某些词语,和你的家乡话的发音是何其相近,而你又有多久没有说家乡话了,于是你会不由得多看他们几眼,也许你想从闲谈里,找寻更多你熟悉的东西;许是,你想从他们褶皱的皱纹里寻找他们先人和今天的你一样奔波、迁徙的印记。这样在那一瞥的眼光里,你的眼底应该有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种最近简单的融进画境里的方式,就是久居于此的肇庆人的生活常态。你大可不用去民居里巷里探寻肇庆的生活习性,你只要到肇庆的两大著名景点——七星岩、鼎湖山走一遭,就很容易分辨出来,那些是肇庆本地人,那些是慕名而来的游客。因为肇庆人把生活常态中的慢和悠然很自然的带入山水之中,他们来此不是今天意义上的中国式旅游,而纯粹是休闲。与游客的疲惫和贪念不同,你满眼看到的尽是他们明亮的眼睛和笑脸,大人怡然自得,孩子秀丽天真。他们三五一起,走走停停,在某个石碣上坐下来唠唠家常,或者摊开一张旧报纸,摸出一副纸牌玩两圈,才继续赶路;在某处稍平缓点的山溪旁听听泉吟,或者卷起裤腿,捋起袖管走进溪中濯足,捧起水洗一把脸。不安分的孩子们总是要向随行的同伴身上泼一捧清水,对方转身还击,于是一场祸及无辜的水仗就这样打了起来,参与人越来越多,相识的,不相识的,都全身湿透,没有谁抱怨谁,没有谁是输家,大家玩累了才嘻嘻哈哈找一块光滑的石头坐下来,边晾衣服,边闲谈,陌生人转眼即是好友。
都说今天的人与人之间很冷漠,都有一层深浅不一的隔阂,在网络的世界里朋友满九州,在现实的世界里却鲜有友人。但是走进肇庆这一程山水中就仿佛掉在另一个世界里一样,人不仅和蓝天白云、青山绿水之间失去一切障碍,就是和防范很严的陌生人之间,也很容易沟通。因为这里的山水让你很自然的撕开沉重的假面具,释放你内心的最真的赤诚,你高兴时尽情的笑声,感染了山水,感染了他人,于是一切障碍都平坦了,一切狭隘都辽阔了;掩藏的心,防范的情都舒展开来,延伸在每个人的意识里。
都说一方山水养育一方人,我想肇庆当然不例外。在这个风景怡人的小山城里,人们都服帖地、满足地守着自己的那一角天地,做好自己,不干预他人,人与人之间少了你争我夺的尔虞我诈,也就多了份你敬我谦的真诚相待。所以,生活才可以缓慢下来,悠然起来。
20XX年,当我决定安居如此的时候,肇庆这块风水宝地,因为专业转型处理不当,环境遭到严重破坏,昔日的蓝天白云也蒙上了一层厚厚的雾霾。同事问我,来肇庆后悔了吗?有没有上当的感觉?当然没有,因为我相信肇庆的这一块山水仍在,今天的环境问题,只是暂时的困境,只要肇庆的人情不变,那么假以时日肇庆的山水蓝天会回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