依山而居,四望皆阻。每当夜雾来袭时,却见远山如潮,近峦似涛,群山叠嶂相拥守护着那恬静的小村庄……守护着又锢锁着那辈辈纯良淳朴的人们。
屋后高坡上盛草萋萋,茂林森森,于上伫立俯瞰,则回旋峰峦与悠悠流河尽映眼帘,掩映在翠竹绿林间的黑瓦土墙也依稀可见。
那高坡便是我儿时的“乐游苑”。
古时的长安乐游苑长满了玫瑰树,吸引了众多的游赏者,而我认为玫瑰虽火红浓烈但却不如石榴的橙红烂漫来得温馨持久。
五月时节,石榴花正开得欢,村里的伙伴们便纷纷涌上坡来。拔一根细长的草茎,将一朵朵蕊中含露的石榴花编成一个个橙红的花环和花链。我们有个“盟约”:石榴花环编得最多的男孩和女孩就被拥为国王和王后。为了“江山美人”,我们这些往日的“小勇士”一个个毫不犹豫地当起了“采花大盗”。只可惜我与 “国王梦”无缘,到了暮色渐垂四野的时候,终觉梦已远逝,无可挽回,于是独坐一旁自我慨叹抚慰一番才恋恋而归。在那个橙红色的“乐游苑”里,有着橙红色的花、橙红色的梦,更有着橙红色的童年。
清秋下的“乐游苑”又变成了我们的“主战场”。在那里上演着“红军”与“鬼子”的殊死搏斗,“警察”和“歹徒”的斗智斗勇。在一次“冲锋”中,作为 “司令”的我“身负重伤”——脚踝骨折,但拉不下“司令”的面子,便不告诉“部下”。然而天黑了却下不了坡,只好独自坐在一棵矮松旁等待家人“救援”。当妈妈在几个“部下”的指引下找到我时,她又气又心疼地责备我不告诉伙伴受伤的事,一个“部下”在黑暗中抢过来说:“告诉不得的,他是司令,要是敌人知道了……”。
时隔多年,踽踽独上这儿时的“乐游苑”,空落怅惘的思绪便开始了飞舞。独坐在那棵黛色的苍松下,看得见夜幕从远处的山顶落下来的速度,薄暮中,寒鸦数点斜掠山肩,那是农人的归家影;近处平岗上悠悠的黄犊鸣哞分外凄惘:唔……呣!……唔……呣!……我惊异于这与人的唤母声的暗合相似。舐犊情深,我想这世间除了人之外,母子情最深的应该莫过于牛了。
山下,寂静的小山村偶尔传来夹杂着犬吠与妇人唤儿声;顿时,黑沉的山脚下亮起了昏黄的灯,灯光下,长长的影子是长长的叹息,又在纷乱的碌碌中交错;村前,那如脊的秋收后的田埂见证着四季轮回的颓秃与丰饶;耳边,燥寒的风又呜呜地吹着这荒园里铜丝般的枯枝败草,心便不禁饮泣了……
翻飞了所有韶光中的柳絮与落红,原来,最不能割舍的却是那最久远的一片,它的名字叫童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