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与茶散文

2020-04-23散文

  前些日子偶感风寒,邪气入体,拖累至今,已成小疾。一生一再叮嘱须按时服药,我依其嘱咐而行,奈何因此,致平生最爱之茶,不得率性而饮。闻先生曾经有云:“我的粮食是一杯苦茶”。真是如此,除却茶香之浸润,我常倍觉惴?,感觉我之生活不能继续。屈椅脾躁,卧榻难安。我毕竟凡人,毋有诚斋先生的“夜半无眠非为茶,无风灯影自横斜”的勇气。茶性本寒,当初诚斋先生因过饮而使身体获疾,他亦坦诚:“老夫茗饮小过,随得气疾”。“频啜得中寒”,至于后来,到了骨瘦如柴之田地。想我如今,四肢健壮,却因小疾而心怯,只能凭窗唏嘘,叹其“老夫七碗病未能,一啜犹堪坐秋夕”。

  神话传言神龙之腹乃是透明,能视体内血肉,而尝百草,医百病。一日食毒草不醒,恰逢茶叶之露珠顺流而下,入其体腹,故而获救。所以史书记载有“神龙尝百草,日遇七十二毒,得茶而解之”。由此可见,茶之史可谓久远。虽然其来历众说纷纭,犹待考证,但其影响,已成不容置喙之事实。

  细思回想,我的茶史也已逼近豆蔻之年。初次喝茶,大抵是在七岁左右。每至玩耍归来,大汗淋漓,端起祖父之灰黄茶杯,不管垢尘遍布,亦不顾父母之训阻,只是一口,不理礼节,满腹尽爽,然后一脸睢盱。再顺手撩起衣袖擦干流过嘴角,流过脖颈的.茶渍,好不快哉!那时候,哪知品茶?更勿论茶之四相“色泽、香气、滋味、茶韵”了。但觉清爽可口,一天惫倦之气尽除,还以为是得了什么神汤妙药呢!农村人喝茶一般不作茶碗泡,只购一茶壶,从铁瓶里抓出一把茶叶就扔进去,倒上开水,就成一天之饮品了。作物繁忙时,人们常拎着茶壶赶往田地,把茶壶往那埂上一置,就开始了一天的辛作。但觉累时,便弃锄赖地而歇,端起茶壶对着嘴巴“咕咚咕咚”就是一顿虎吞。然后再传给你,也是如此一番动作。漏出的茶水与汗水混在一起,在太阳光下金光直亮。我虽不是出自什么诗书之家,父母亦俱都农民,但家教上也不比他人。通常只是趁父母都不在家时,才敢对着嘴巴去满足那一刻的贪欲。这些都是我小时所经情节,到我渐大之时,情形往往不同。我记得父亲喜欢在夜间泡上一杯新茶,若是在冬天则更好(夏天作物繁忙,往往是没有许多清闲时间的),干脆将茶水放在火桶里暖着,然后自己再依偎进去,右手旁放着一瓶腌好的生姜,吃口姜来喝口茶,茶香与姜香混合在一起,感觉人生之悠闲也不过如此!我大概是在这时候养成吃姜喝茶的习惯的,因为父亲旁边总是少不了我这个馋虫的。家里来人,我们首先便是问句喝不喝茶,若是喝茶,自待取来好茶泡上端来。小孩子此时得养成眼力见儿,这是大人观察一个孩子是否伶俐活泼的关键。但见客人茶水将尽时,须及时取来开水好生斟上。大人们此时往往伸着拇指夸道“这小丫有出息着咧!”然而去亲戚家里也是会享受一般待遇的。只是小孩子只能与父母共盏而已。坐下前,亲戚总会亲切问上一句“你也要来一杯茶么?”这时我总是因于羞涩“不了……不了,我喝开水就行。”当时说完,心中便是一片懊悔。后来长大再之亲戚家时,再也不像小时那般,直接大方地说道“谢谢,给我来杯茶就行”。

  我喜欢茶,甚于喜欢吃饭。至少米饭仅是身体所需,而茶水于我乃是精神食粮。一日无它,便觉空虚。因此对于其他饮料我倒是有点惭愧了,非是我不喜爱它们,而是我实在是过于钟爱茶了。我喜欢茶带给我的感觉,如周作人所说:“在刹那间体会永恒”。现在再也不像小时只会饱饮了,我也是时刻注视着那“一苦二甘三回味”的状态这种状态,恰如人生!

  古时也有许多人爱茶。张岱曾说:“人无癖不可与交,以其无深情也”。而他也自认为是“水淫茶癖”。陆羽也以歌释其爱茶之情“不羡黄金垒,不羡白玉杯,不羡朝人暮,不羡暮人台,千羡万羡西江水,曾向金陵城下来”;白居易也说“食罢一觉睡,醒来两碗茶”;或是诚斋先生之评论“非叶非花自是香”。在日本,茶是“万病之药”,在英国茶是“健康之液灵魂之饮”。有副对子如是说:“从来名士能评水,自古高僧能斗茶”。随历史之进迁,喝茶已分为四个境界“喝茶、品茶、茶艺、茶道”。文人士徒们也更加注重制茶、敬茶、品茶之过程。如沏茶当用好水,轻清之水。自来水乃是下等之水,江河之水乃是中等之水,山间叮铃之泉水乃是上等之水,再往后,松上雪融更是极品之水。哪位名士曾说过“茶八分,水十分,则茶水十分;茶十分,水八分,则茶水八分”。茶已不再是简单俗世一物,经世人之意所托,已转为精神之所,成为礼交之介。诚如徽宗赵佶语:“至若茶之为物,擅瓯闽之秀气,钟山川之灵禀,祛襟涤滞,致清导和,则非庸人孺子得知矣。中澹高洁,韵高致静”。在这里,他就将茶拉离俗物之界,使其成为高雅人士之所求。吴觉农将茶道归结为“一种精神上的享受,一种艺术,或是一种修身养性的手段”。以及陈白香提出的“七艺一心”,正是诠释广大爱茶人士之心声。中国茶道讲求“廉俭育德、美真廉乐、合诚处事、敬爱为人”。这已经将茶上升为一种艺术。至若英文中茶道被译为“teaceremoney”,即茶之艺术。

  然而,我却不懂什么艺术。我但知我之茶道即是我人生之道。一曲《琵琶语》,一卷轻珠帘,一杯肖坑,茶香、曲香四溢。最好再有一支笔,带着墨砚之香。不要什么“对尝兼忆剡中人”,但求“不风不雨正清和”。少年喝茶壶嘴上,而今喝茶杯日香。无奈,俗事烦扰,如今连沏杯茶的功夫也难求得。我才知道,喝茶或是“闲人”才有的品格。或也因如此,多少人爱茶求茶,为的不仅是贪得一时口爽,更是为“偷”得些许时光。我喝茶不挑剔,好茶也好,坏茶也罢,只要入得沸水,只要能深得我心(事实上我也喝不起好茶,但再差好坏之分也是有的)。“廉、美、和、敬”,缺一字且不成真性,这几乎是所有爱茶之人之所追求。我亦不在此外。身处浮沉世,但求一真心!念至于必,也豁然开朗,也无所谓什么病了。更觉得诚斋先生近在眼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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