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前散文

2020-04-23散文

  病着,越发懒散许多。本就是一个不喜欢交际应酬的人,其实是俗人一个,却不太入俗。原本常与文字为伴,忽然间发现是为了写而写,因此也便失去了玩味文字的兴趣,想来大抵不是随心的,搁浅些时日倒感觉是一件轻松的事。清晨,听到窗外槐树上一声声麻雀的啁啾,透过玻璃窗洒进的一缕缕暖阳铺在黄绿色的床单上,满眼跳跃的是明亮、鲜活。忽然想起从前冬天赖在故乡暖暖的火炕上,听院子合欢树上的麻雀叽叽喳喳,篱笆墙上淘气的花公鸡一直爪子站在那里伸长脖子高歌的场景。这便有了想写的欲望,其实还是对从前的怀想,也是心灵深处那朵安然熟睡的睡莲梦醒了,或许是想要从心底盛开出带有一丝墨香的一朵花而已罢了。

  从前,虽说已是遥远的过去,但是每每想起从前总是会有由心的一份暖暖的怀想滋生出来。尽管如今,从前已是梦里的旧时光。

  从前,村庄伴随着晨鸡的一声声鸣叫醒来。炊烟袅袅升起,微风起,一缕缕白色的炊烟宛若白衣仙子挥动着水袖飞舞在村庄的上空。从前,喜欢看各家各户的炊烟升起,一缕缕由浓浓的白渐渐变得稀疏散淡直至无色无影消失在村庄的上空。喜欢闻携着各家各户的饭菜香相互交融混杂的炊烟的味道沁入心脾,想来这都是从前的欢畅。始终认为从前的炊烟是有色有味的,它也成了远离村庄游子们心中母亲的味道。是啊,故乡是根,无论你到何方,故乡的炊烟仿佛就是一缕缕思念时常萦绕。从前,清晨若是不贪睡,喜欢站在土堆或是矮墙上,看炊烟轻轻地升起,随风散开四处飘荡直至消失。尤其是喜欢环顾四周远方的村落,正如陶渊明笔下《归园田居》中所描写的“暧暧远人村,依依墟里烟。”那般诗意,若是远眺有绿色的田野间升腾起一层层绿意氤氲若隐若现,便有一种朦胧又灵动的美。远处隐约传来牧童的柳笛清脆入耳,那简直就是一幅优美灵动的田园风光图。

  从前,村庄是通透的、鲜活的、和谐的。篱笆墙、栅栏门里有影影绰绰勤劳的农妇忙碌的身影,篱笆墙、栅栏门外巷道上有赶马车的叔公一声长鞭、两声吆喝,“驾、驾”,老黄牛“哞”、“哞”不急不慌地叫着,突然一阵“哒哒”的马蹄声由远而近,“二顺子,咋那么急?”“队长派我去公社拉化肥。”“走了叔公,驾、驾”,随后马蹄声声远。被惊扰的家狗,在院子里乱叫几声便沉默去了。篱笆墙上的牵牛花悄悄听着院外的闹事,张着小喇叭在那里“答滴答、答滴答”地你一言我一语地挤眉弄眼。粉嫩的一朵小嘴巴嘟嘟着冲着一朵蓝紫色的说:“刚刚吓死我了,外面怎么那么吵啊。”“你还太小,慢慢听着长大了就会习惯的。”蓝紫色的那朵温雅的冲粉嫩的那朵微微一笑,白色的、红色的花儿们也吹着小喇叭鼓励着粉嫩的那朵。微风徐徐,朵朵牵牛花随风频频摇曳,宛若是一张张纯真婴孩的笑脸那般灿烂、柔美。一根根丝瓜躲在绿叶子后面偷偷张望、聆听,一朵没有结得丝瓜的黄花耷拉着脑袋一脸伤感,眼看着自己即将凋零眼神也是哀伤,丝瓜秧默默地注视着那朵不能结丝瓜的黄花,仿佛默念着来生再见的窃窃私语。伫立在丝瓜秧前,怜惜地用手轻轻抚摸那朵无丝瓜的黄花,怕触疼了它。隔天再去寻它,它已经孤零零地凋落在篱笆墙的影子里,蹲下用手将丝瓜秧的根部扒开一个小坑,把那朵早逝的黄花轻轻掩埋。我们常说叶落归根,我试图给那朵孤零零的黄色寻一方归处也算是让它善始善终吧。我知道,一花一世界,一花一生命,尊重每一个生命的同时,也是在尊重自己吧,我这样想。东家的葫芦藤蔓偷偷挤过篱笆墙的缝隙来西家开花结葫芦了,西家的倭瓜也不老实,早就伸展滕蔓神绕过篱笆墙,神不知鬼不觉地潜入东家在那里结了几个大倭瓜。篱笆墙本就是防君子不防小人的,怎么会防得住那一株株绿色的生命延续,它们随心所欲地生长,开花结果,倒有几分羡慕它们的性情。“二婶,你家的葫芦都长在我家院子里来了。”“他大嫂,长在你院子就是你的。昨天我还摘了一个倭瓜炒着吃了呢。”东家一言,西家一语隔着篱笆墙聊得其乐融融,有几只麻雀站在篱笆墙上叽叽喳喳叫了一会儿,飞走了。

  从前,村庄的门是虚掩的,夜不闭户也可以安然入睡。白天,从谁家穿过到另一条巷子可以随意,热情的主人还会打招呼:“坐一会儿抽袋烟吧。”不急的也不会客气,盘腿坐在大炕上与主人聊得火热,东家长、西家短竟然忘记了自己还有事要办。若是遇到男主人在喝小酒,主人好客,盛情之下的男人还会与男主人小酌一番,别有情趣。一盘虾油拌花生米、二两老白干也会浅醉。篱笆墙外巷子里传来自己女人寻他的声音:“他三叔,看到你二哥没有?串门去了半天不见人影了。”“二嫂,整天把二哥栓裤腰带上得了,一会儿不见就找,你怕二哥跑了呀?嘿嘿……”只听得女人一声:“去去,没有正形,我喊你二哥吃饭呢。”男人出溜下了主人家的大炕,又顺手拿起酒杯将余下的酒呷了一口,嘴里还在咂摸着酒的味道与主人道别。“好酒,下回我自己带下酒菜咱哥俩再喝几两。”主人应着:“好、好。再来啊。”

  从前,村庄的田野有风吹麦浪滚滚,麦收时节可以枕着麦花香入梦。从前,村庄的田野有红高粱,红高粱熟了映满天,田野是红彤彤的,宛若是映在绿野里的红云。从前,村庄有“稻花香里说丰年,听取蛙声一片”的年景。杏儿黄了,麦子熟了。从前,麦收时节农家人和那一把把锃亮的镰刀盼望着麦花香。风吹麦浪,一缕缕麦花香随风潜入村庄,挂在墙上的镰刀跃跃欲试闪着亮光直逼老农黝黑的脸颊,催促着老农赶紧带上它去亲吻麦花香。娃娃们盼的是自己的母亲用新麦子磨好的面粉,亲手制作的白花花的大馒头飘着麦香,狼吞虎咽地吃个够。等到颗粒归仓了,躺在大缸里的麦子睡在自己家的厢房,农家人又开始盼望着稻花香了。从前,村庄的秋收热闹非凡。高粱红了、玉米熟了,而金黄的稻田像是铺在田野上的黄金毯,风吹稻浪起伏,一波接一波灵动又诗意,整个田野像是黄色的海洋泛起黄色的波浪,随风起舞。贪吃的鸟儿时而飞落稻田啄食稻谷,看秋人“呜呼、呜呼”地轰着鸟儿,或有一声破旧的铜锣敲响,啄食的鸟儿一哄而起黑压压一片飞远。有的落在不远处高高的白杨树上伺机再来偷食,啁啾着与看秋人捉迷藏,眼力好和技巧高的看秋人用弹弓射向躲在白杨树上的鸟儿,一阵惊叫飞到远处。看秋人坐在田垄上吧嗒一根旱烟后,起身走近稻田,皱巴巴长满老茧的一手粗手,抚摸着眼前的金黄色的稻穗,小心翼翼地摘了一粒放在手中剥去稻壳放入嘴中咀嚼,眼睛看着一望无际的稻田亮了起来,嘴角露出微微一笑。不用问,看秋人眼里满眼是丰收的喜悦,嘴里咀嚼的是即将收获的甜蜜。

  从前,要用心细细地品、静静地读。怕的是,从前会遗落在时光的苍苔上,拾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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