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哥和二哥的老式自行车散文

2020-04-23散文

  许多往事,一经回忆就是一段故事

  生活总是在快节奏中一天一天溜走,时代会不断地淘汰掉许多陈旧的东西,可是每每看到那些当年风光一时的老物件,许多的人和事便会像老电影一样在记忆的幕布上放映。

  今年的寒衣节(农历十月初一)回家给已逝的亲人上坟,打开旧宅锈迹斑斑的铁皮大门,看到的是院子里肆意地生长着的高高矮矮不知名的杂草,走进家门,屋子里细尘飞扬,一进去便闻到一种潮湿的异味,人去屋空,让人有一种伤心落泪的感觉,心里很不舒服。再到西偏房,柜子里是我们兄妹当年穿过的有大有小、有棉有单、花花绿绿的旧衣服,整整齐齐地叠放在一块。墙角立着的是一辆二八老式自行车,这辆车应该是上世纪七十年代的东西了,我把车子上的灰尘用布子擦拭干净,慢慢地推到外面,太阳的照耀下,自行车更显得“老态龙钟”:车架上一层一层裹着的塑料纸大部分已经剥落,一只脚蹬只留下中间一根铁棍子,原来的橡胶早已不知抛落到哪个岁月的河流里了,另一只脚蹬是用厚墩墩的方形木块替代做成的,周围用许多铁丝拧着,车把上的铃铛不见了,前轮的泥瓦和闸皮也都没有了,老牛皮式的车座高高地翘着,外面用一层一层的布子包裹起来,这样,骑得时候便不会硌着屁股。我到家邻居家里借了一个打气筒试着给轮胎充了气,跨腿上去,车子竟然还能用,“嘎吱嘎吱”的音符中,我骑着它在院子里转起了圈子,一股怡然自得的感觉升腾在我的心头。

  蹬着自行车,不由地想起了我那已经逝去九年的二哥。

  二哥乳名叫豆豆,说是老二,其实在我们同父同母的兄妹中,他就是老大,被我称做大哥的,和我们并不是一个姓氏,是母亲与前夫所生。二哥1954年出生,整整比我大十岁,在我十六岁升高中时,他已经从学校毕业进入社会许多年了,那时农村还是集体经济,二哥先是在村里务农,而后到社办的砖瓦厂上班,再后来又学了兽医,专门给生产队的骡马或者村民自己养的猪羊鸡看病,每天肩上背一个医药包,手里拿着擀面杖粗细的注射器东家出、西家进,给牲口看过病的人家,三天两头请二哥吃饭喝酒,那时的二哥,在我眼里很神气。

  就在那一年夏季,有一天傍晚,二哥不知从哪里推回一辆半新不旧的自行车,前脸眉心上,是一个由层层白色三角形峰岭组成的群山,远山后面是霞光闪烁的背景,很像早年八一电影制片厂摄制的电影片头的景象。一推门,二哥几乎用颤抖的声音喊着:“自行车,自行车,我买下自行车了!”他前脚进门,后脚跟着的是一群街坊邻居,眼里流露的是清一色的羡慕眼神。那时的自行车属于家庭三大件之一(另外两件是手表和缝纫机),在当时人们的眼里,不亚于现在的楼房和汽车。后来我才慢慢弄清,二哥用积攒了三年多的98元钱钱买回的这辆自行车,就是传说中的名牌产品,产自东北沈阳自行车厂“白山牌”自行车。

  二哥从供销社买了许多红的、绿的塑料布,用剪子剪成细条,间隔着一圈一圈缠绕在自行车架上,用白布蘸上清油把每一根辐条擦洗得明明晃晃,一晚上的'辛苦,让他的这件宝物“花枝招展”,第二天一大早便“叮铃铃”一路响着车铃,出发了。

  秋天,我的中考成绩出来了,全校第一,很快就接到了成都一所电子通讯中专学校的体检通知,全家人的那份高兴心情,现在想起来,真的难以用适合的文字去描述。可是,二哥骑着他的自行车出发时,阳光灿烂,晚上回家时,却变得阴雨绵绵,这份兴奋只维持了一天便消失了:我的视力不合格,失去了被这所军工学校录取的资格。

  直至现在,每每回忆往事,二哥当时那种沮丧的表情依然深深地刻印在我的脑海里。二哥把我送回家里,饭都没有吃一口,马不停蹄骑着自行车跑了二十里路找到联校校长家,询问下一步该怎么做(当时的条件所限,村里根本没有电话),校长说:“唯一的出路就是去读高中,依娃儿的成绩,上区重点高中是没有问题的,但报名时间截止明天,赶紧赶着去办吧,不能耽搁。”

  月暗星稀的夜晚,又饥又渴又累的二哥行走在坑坑洼洼的坡路上,一不留神,连车带人栽到了沟里,裤子被长满荆棘的树枝挂破了,殷红的鲜血一股一股地流出来,忍着疼痛把车子抬到路上,蹲在路边歇过一阵,昏头昏脑地再去骑时,却怎么也蹬不动,仔细看时才发现,后叉断了!

  二哥是怎样挪着疼痛的脚步,推着这辆摔坏的自行车走回来的,我真不知道,也想象不出来,因为等到他回到家时,我早已在梦乡里畅游,我能看到的只是第二天他瘸着腿在院子里修理他的自行车,脸上也有轻微的伤痕。

  我顺利地上了全区的重点高中,每天不管窗外事,埋头学习,根本不知道家里为了我每月的九元伙食费,费了多少心,吃了多少苦。父亲不顾多年气喘咳嗽的老毛病,承包了队里的菜地,每天从天不明干到月升起,二哥则是找人用钢筋焊了两个架子,一头一个挂在自行车后面,里面装满各种菜蔬,转着村子去卖菜,换了的钱几乎都用在了我上学的书本和伙食费上。

  我高中毕业了,我中专毕业了,我参加了工作,我结婚成家了,我的父母却相继走了,我的二哥也在2008年的仲夏,留下了两个未成年的孩子,身患淋巴癌永远地离开了我们,那年他才55岁。我想他们,我念他们,可是我究竟该做什么?在这个破旧的院落里,双手推着这辆老式的“白山牌”自行车,我只有潸然泪下,无言无语,独自走向坟头,点起纸钱,寄托我的哀思。

  一缕青烟

  把纸钱和思念送上蓝天

  我已身穿棉袍

  我的亲人

  你在那边

  是否还末换单

  一壶烧酒

  跪洒灵前

  一个人

  抑头呼唤

  我的亲人

  无论走去多远

  都会把你们挂在心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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