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人不可能将一辈子发生的事情都记住,但有些事情却如同镌刻在脑海中,无论怎样的久远,都难以磨灭。
上世纪八十年代初期,因父亲生病,我和弟弟相约,回家看望父亲。弟弟在北京,我在广州,虽然南北两极,但我们都需要在德州倒车。弟弟为了接我,选择了一班比我早到40分钟的火车。不巧的是,我乘坐的火车晚点一个小时,弟弟接到我后,已经错过了最后一班返乡的公共汽车。公共汽车的班次有限,也已经赶不上,只能搭乘专门接送客人的自行车了。这种自行车的后尾安有座位,加重的车架甚至可以安两个对坐的座位,人们通常管这种车叫“二等”车。我们唯一的希望只能寄托在“二等”车了。
弟弟几经周折,还真的找了一辆“二等”车来,遗憾的是仅有一辆,但那辆自行车后座安放了背坐的两个座位。驮"二等”车的是一位面容清瘦,但精神矍铄,身体结实的老人,看起来有五六十岁的样子。我看他比我父亲也年轻不了几岁,一下子就失望了,这么老的一个人怎能驮得了我和弟弟!弟弟却一再对我讲,已经谈好了,8元钱送我们到家。
谈着谈着,天就黑蒙蒙的了。这里离我们家有30公里的路程。虽然我想急切见到父亲,但我一看到这位驮“二等”车的'人,就想起了父亲,他不就是这样积劳成疾的吗?我怎么能忍心让一个老人驮我们两人呢!只是因为弟弟刚结婚不久,部队请假非常不容易,就想让弟弟一人坐车先走,我先住下等天亮再走,价钱我照付。弟弟一听就急了,他怎能放心我一个人留下,于是两人就争执起来。弟弟认为人家是干这个的,吃的就是这碗饭,备了两个座位就有这个力气。驮”二等“车的大叔也帮着弟弟说话,说他能行。但我却坚持说,我父亲和您的年龄差不多,就是因为不顾及自己的身体才累病了。30公里的路程太远,磕磕绊绊太辛苦了,我实在不忍心坐您的车。最后弟弟看我如此执拗,竟说我不可理喻。驮二等车的人看我们姐弟二人争得面红耳赤,就说道,你们应该都会骑自行车吧!这里离我们家很近,家里还有一辆自行车,可以借给你们用。
那个年代,人们的思想是这样的淳朴,大叔是这样的单纯善良。对陌生人,他没有丝毫怀疑和戒备。我们跟随耿大叔,几分钟的功夫就到了他的家。他从一间简陋的侧房中推出一辆九成新的自行车,压了压前后轮胎,看车胎气很饱满,就随手推给弟弟,并爽快的说,天色不早了,赶紧赶路吧!我感到有些诧异,就这样走吗?大叔什么都没有问我们。为了证明我们的身份好让他放心,我赶紧掏出工作证请他看,但他连接都不接,只瞄了一眼,连名字大概都没有看清,就让我们把自行车骑走。(我现在想到,大叔可能连字都不认识呢!)。临走时我告诉大叔争取在4天内把自行车还给他,并记下了住址和他的名字耿双桥。当时耿大叔乐呵呵地说,到这里一说驮“二等”车的老耿人们都知道。就这样我们便把耿大叔的自行车骑走了。在这位善心大叔的帮助下,我和弟弟互换着蹬车,连夜赶回了家,见到了父亲。
几天后我去还车时,竟真是懵懂的记不准耿大叔的住处了。当我一打听驮“二等”车的耿大叔时,人们都显得非常吃惊,很多人围过来,有的孩子还喊,耿爷爷的车子回来啦!一些人还跟着我去了耿大叔家。耿大叔看到我,一下子站起来,现出了满脸的惊喜,热情地招呼我。我看到后面跟来了这么多人,有些感到摸不着头脑。耿大叔却一脸的得意,侃侃而谈,说自己很会看人,一看就知道谁是好人,他相信世上还是好人多。至今,他可爱又可笑的样子还是那么的清晰。我非常感激耿大叔,深知他干这份活的辛苦和不易,除了给他一些钱作为借用自行车的补偿,还给老人家买了一套耐磨的迪卡布料的衣服和一顶棉帽,算作一点心意。
原来我们在村民口中知道,耿大叔借车给我们后,耿大婶以为耿大叔认识我们,便问起借车的事,然耿大叔却是一问三不知,把耿大婶急得火上了房,逢村人便讲:俺们家的自行车八成回不来了。街坊邻里说耿大叔是傻瓜,认为我们骑车的姐弟俩是骗子,都说别指望车子回来了,甚至还有人为此事打赌。当时我听了脸一阵发红,心想这也不怪大家这样说,耿大叔借车给我们姐弟俩,既不知我们姓甚名谁,也不知我们的单位和住址。想起来觉得耿大叔真是个大好人。毕竟,一辆自行车的价值不菲,这是他养家糊口的重要工具,但耿大叔为让我们早些回家就……那一天,我拉着耿大叔的手,感谢的话说了一大箩。而耿大叔呢,面对耿大婶,嘴角一翘笑了,他似在骄傲地问她:“怎么样,车好好的回来了!”
转眼间已经过去三十多年了,这中间发生了多少事情,大多数就像风一样过去了,连一点痕迹都没有留下,唯有这件事忘也忘不了,每每想起,耿大叔的形象便在我的眼前闪现。写到这里,我不禁想起社会上流行的一句话:“不要与陌生人说话。”是的,如果现在再遇到我们以前的那件事,可能很难再遇到耿大叔那样的人了。但我深信,随着社会的文明渐进和人们的和谐相处,人与人之间的信任感会重新回到我们身边,会有许多像耿大叔那样的人重返我们的社会。我深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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