桂子花落后,露水就重了。天上,月亮苍白着脸,几颗星子忽明忽暗。残垣断瓦中,孤零零的房子里,有微弱的烛光跳跃。
爹坐在忽明忽暗的光里,静静地望着屋场上的工程车。月光下的工程车,像庞大的.野兽在潜伏待发。用不了几天,这个老房子就会被它肢解、推平。
爹种了一辈子的地,临到老了,田地被征收了。大家说,真好,土地闲在那里也不值钱。
尘土飞扬,工程车突突作响,大片的田地和河流,被填平夯实。光秃秃的土地上,连根绿草也看不见。爹恍惚起来,这是哪儿呢?夕阳在土地的尽头,无遮无挡地落了下去了。
爹闷闷不乐地回了家。狗摇着尾巴,在爹脚边梭巡。鸡也小跑过来,不停地叫唤。爹这才想起该给鸡喂食了,对着地上撒了半瓢谷,鸡拥了上来,半地的碎金,转眼就没了。
吃晚饭的时候,哥打来电话说,叫了车,明天帮爹搬家。娘赶着说,早收拾妥当了,就等车了。挂了电话,娘又说,水电都断了好几天了,还住甚啊。
夜凉如水,爹坐在摇曳的烛光里。房子和田地像他的兄弟一样,帮他度过了那些艰难的岁月撑起了这个家。如今,他老了,房子和田地也老了。老了,就没用了。他把它们卖了,他恼着自己,又没个地方说理。
一只纺织娘蹲在墙角,突然铮铮地叫了起来,爹猛地惊醒过来:明天,这一切都不存在了,我还像个农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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