雪事纷飞散文

2020-04-24散文

  1、

  除夕。雪夜。

  一场从黄昏时分到来的纷扬大雪,把这样的夜晚变成了一个银色苍茫的世界。那些飘荡的雪花扯开浑然天地间素洁无垠的大幕,裹着除夕夜特有的温馨和欣喜漫天漫地地垂落,把许多的洁白和纯粹片片叠叠地偎依在了此刻的人间。

  这是一年之中最温情深重的时刻,是亿万炎黄子孙举国翘盼的一年一度的大年之夜。

  飘然而至的雪花先是零零碎碎、片片朵朵地飞,斜斜的、轻飘的,若有若无,伴着近处嬉闹的孩童一只一只点燃了抛向空中零星的火炮声,让人疑心这不是雪,而是低空里不断散落的鞭炮碎屑。

  夜幕降临了。农家小户里所有的屋子、门前和院后都亮起了一盏盏的年灯;燃着火烛的红灯笼也挂起来了,大红的“福”字在喜庆的灯光里熠熠生光;长长的堂屋后壁古旧的八仙桌上,一对硕大的年烛亮着,颀长的烛火在袅袅生烟的香炉两侧摇曳。

  年夜饭还没有摆上桌子,栎炭火的炉子正燃着,从红色的炉膛里不时毕毕剥剥地往外飞溅着火星;从黑白的、彩色的电视机里飘出来此起彼伏欢声笑语;小小的孩子们手持着卡通的灯笼在邻里雪地间三五成群地串走。小小的山乡里飘荡着阵阵年夜饭的香味和淡淡硝磺的气息,氤氲着浓浓节庆的气息。

  雪片渐渐地大了。漫天纷飞的雪阵掠过苍黄的山峦脊岗,穿越山间的丛林松风,把苍黄的山脊和丛林、清瘦嶙峋的树木和黝黑的屋顶渐渐染成薄白、染成银白,直到完完全全地变成了一片没有一星杂色的洁白和苍茫。

  我坐在幽暗的小小窗棂之下,听闪过群山的林间裹着雪花的松风,听窗外的稀疏的树枝上扑簌簌的落雪,听低矮瓦房的屋顶上无数的雪花轻轻地层叠和覆盖。稀稀落落的鞭炮声里,坐在昏黄的灯光之下,这些轻灵飘忽的天外来客在这样的除夕夜里单一而执着的造访,多少有点令我惊喜。

  雪是快乐的,不管是冰封的北国还是在温软的江南;雪是肆意的,无论是点滴的飘洒还是漫天的扯落。它们或轻灵或迅急,或夹着点滴的雨,或裹着行走的风。而这样的夜晚这样的雪,却多了许多不期然的温暖而宁静。

  2、

  雪还在下着。

  我听见母亲在灶堂里的'忙碌,听见温暖的柴火在厚铁的锅底下欢呼。

  靠在母亲黝黑的灶台,看母亲手中不停舞动的锅铲和油瓶,团团撩起的烟雾不断在母亲的眼前和头顶幻化,又越过母亲佝偻的身躯从靠墙的木头窗棂里穿梭出去。

  锅灶下,忽明忽暗的光焰映照着不时塞着柴火的父亲的脸。父亲持着和面庞一样黝黑的火钳,弯起竹弓一样的腰,神情专注地侍候着灶膛里的温暖,长久地没有言语。

  生我养我长我的老宅里,在屋舍间起伏不平的泥土地上,欢欣跳跃的儿子小鸟一般一次又一次地跳过那道道矮矮的门槛,小小的身躯从这间屋子飞到那间屋子,又从温暖的门里飞到飘雪的屋外。

  灶台间闪烁的火,母亲来回舞动的手,父亲攥着火钳苍老的大手,孩子瞬息如波的欢叫。这宁静而安详的气息,一点一点地点燃了我心中存留的温暖。

  3、

  头顶的白炽灯突然间灭了。窗外四邻间通明的灯火也一齐消失。

  短暂的停电让窗外的雪光里许多澄明的光辉透过没有阻隔的窗棂一下子投射了进来,那是一片令人惊艳的白。

  雪依然是无声的,飞扬着、斜斜着落下。天地间不再分开的群山,门前松软的泥土,枯枝上悬挂着的寂寞,稍远处的杉树上高高的鸟巢,都披上了一片纯粹的色彩。

  父亲点亮了一根蜡烛立在锅沿。微弱的光便在灶堂里摇晃了起来。我走了出去,走进除夕夜这纷扬的春雪里。

  薄白的夜色里,雪花的飘飞模糊了我的视线。我只望见无数舞动的雪花从天际辽阔地坠落,落在我周遭的大地,落在我的发梢、眉毛和厚重的冬衣,它们一片又一片地吻上精黑的枝头,钻入枯草的叶间,渗入到干涸的池塘,贴上了山村里稀稀落落的冒着炊烟的低矮屋脊。

  有爆竹和礼炮的声音一直零星地响起。遥远的山外,四下缤纷的焰火展开一朵又一朵五彩的伞幕,裹着清扬的哨子一阵阵地升起。这不断闪烁的光一次次地照亮了这纯洁银白的天地,照亮了我久久无语的眼睛。

  雪还在下着,在这辞旧的爆竹渐紧的声响里,雪花只是覆盖,覆盖,渐渐地失去了飞翔的声息。

  电终于来了,好一片温暖的光明。

  4、

  凌晨十二点的时分,雪依然没有要停的意思。漫天飞舞的雪片更加稠密、更加硕大了,如无数轻盈洒落的羽翼,成片成片、无边无涯地飘下。

  这是去岁与来年最后的交接,是一年一度最分明的时光节点。

  刹那间,爆竹轰鸣,焰火四起,震耳欲聋的声响将我热切地笼罩了。我的世界满是响彻午夜的欢乐和关于来年渴盼而光明的畅想。这每一束升起的光焰一次次地瞬间点亮了天空和银色的土地、点亮了山峦和河流,点亮了银白的世界里所有的忧伤与欢乐、所有的失落与收获,也点亮了无数欢聚的幸福与分离的愁怨。天地之间也因了这不断升腾的光,而愈发地洁白和纯粹了。

  我在除夕的雪夜里行走,如一叶风雨飘摇的小舟。顶一身纷扬的落雪,我在漫天的飞雪中漫溯。除夕夜晶莹和澄明的微光挟裹着午夜时分不断升起的光焰和巨大的轰鸣,正告别着往旧辉煌或是苦痛的岁月,宣告着新的一年的到来。

  雪片飘飘。我知道一切的陈旧都在这银白的世界里沉醉;一切的腐朽,也都在这辞旧的礼炮声中得到些微的安抚和慰籍。

  而在这样的陈旧和腐朽中,一切的新生和光明又在悄悄地孕生,悄悄地拔节和成长,一如破壳的卵。

  5、

  过了今夜,一切都将是新的。

  而这新的事物又将必然地走入另外一种衰老与腐朽中。这,是不是就是天地之间所有万物无法脱逃的宿命呢?岁月的风吹老了一切,唯独吹不老的是那些关于爱的思念,那些关于生命的期待与守望。

  我知道,今夜的旧也曾经是如此地鲜活过,如此地富有生命的力量与欢喜;而那些白雪被覆下的呼吸也必将是幸福的——因为它们也曾经都是新的,又必将在时日的更替里承托起生命在走向腐朽与衰落的过程中孕生着的新的生命与希望的根基。

  如此,这样的腐朽与衰老便是毅然决然和心甘情愿的了。而这除夕之夜的老去和新旧气象的更替,便是一种必然的舍弃与迅疾的向往。

  这正如人生,在含泪的行走中挥别往旧的曾经,埋葬了老去的残骸与情怀,继承下来那些原始生命的浆汁与奔突的血液,去迎接疼痛涅磐的新生与等待——尽管有许多的不舍,尽管那些曾经是如此地值得忆恋与长久地萦怀。

  如此,我的想念,也便没有了语言。

  6、

  夜已阑珊。

  躺在低矮老宅的床榻之上,听二月春雪落下的声音。雪花像无数缤纷绽放的礼花,穿越冰封的画面,毁灭了生命里最初的世界。

  安静的山乡里,所有的声音都渐悄渐逝,唯有穿越时光的落雪在夜色下呢喃。而在新年最初的时光里,我是这寂寞的山乡独自不眠的守岁者,枕着焰火弥散的岁月,守着一分一秒不断滑去的时间。

  我在扑簌簌的雪声里听见老宅狭长瓦片的叹息。远处,依稀有此起彼伏的爆竹声响起。哦,又是一个寻常却又全新的世界了。

  可是,因了这穿越曾经和未来、走过去岁和今朝的飘雪,我的世界是否会依然绝白而纯粹?

  7、

  春雪是短暂的。它如一位匆匆而过的使者,带走深冬的寒意,捎来春的温软的消息。

  我走在清晨寒意料峭的河堤。低矮的野竹在盈盈的雪光里簇簇轻摇,片片落雪扑簌簌地零落。我听见一些鸟儿在空气里扑动翅膀的声音;听见一只尖喙的啄木鸟敲打枯槁的枝干笃笃地歌唱。

  抬头,我望见清瘦单调的河柳,和稀疏遒劲的枝丫间几朵乌黑的鸟巢,那是择木而栖的鸟熬过了严冬的温暖的巢穴。几只野鸽在枝头从容地静立,细细地啄它们蓬松的羽。

  河流依旧萧瑟。荒草只是无力的萎黄。小河的水尽管浑浊,细碎的微波却还在点点地粼动。那里有河床下经久不息的流淌,有沉淀了一冬的坚忍的守望和等待。

  而我,却透过这满目的萧瑟与等待望见了春水将至的奔流,望见百鸟婉转起伏的歌唱,望见从我的脚下一直铺展开去的草木无边葳蕤的青葱。

  8、

  我走在江南雪化时候的冷风里,聆听春的声音。此刻,一束阳光正透越天空的苍茫,把温暖的光辉洒在我的身上。

  雪正在一点一点地融化。我知道,此刻,所有江南温软的雪也都在一点一点地融化。我听见雪化的声音点滴地敲击着地面,——这让我疑心真的春天已经到来:我躬下身子,细细翻开脚下一片萎黄的草叶,我看见一些正在萌动着的生命顶起无数个稚嫩和弱小的绿,一直地撞向我的眼睛。

  春雪无痕。它正把一些纯洁的因子洇入受伤的土地,把不染纤尘的爱恋深深地化入了衰草与枯木的根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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