槐花
几场透雨过后,初春的大山里桃花红,杏花白,百花齐放,万紫千红,如同一幅幅美丽的画卷。尤其进入五月后,那些美丽的槐花盛开了。一嘟噜一嘟噜的槐花,就像一串串风铃,微风吹过,清香飘拂,溢满鼻腔,让你心中多了一种说不出的舒畅。
单位院子里有一片树林,那片树林里开着三种不同颜色的槐花。白色的槐花一串串挂满枝头,几乎把那些刚刚萌芽的绿色都遮住了。紫色的槐花与绿色的叶子相互映衬,在阳光下有着庄重与大气之美。粉色的槐花则低垂在树枝下面,娇柔粉嫩,如同素颜少女般漂亮俊俏。
在山东老家,槐花是最常见的风景,它像人们的邻居一样,往往就开在房前屋后,甚至是经常走过的路边。老家的槐花,比我在山西看到的多了一种颜色,那就是黄色。黄色的槐花没有娇气,有着农民一样的品质,它美丽质朴,自然淡雅,芳香远溢。
小时候,我家门前就有几棵老槐树。槐花盛开的时候,忙碌的蜜蜂,就会从这个枝头飞到那个枝头,从这个花蕊跳上那个花蕊,哪怕是坐到屋子里,都能听到嗡嗡的蜂鸣声。尤其盛期之后,槐花就像初次约会的少女,扭扭捏捏,羞羞答答,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媚态在其中。尤其夜晚之后,淡淡的槐香,会悄然飘进你的院落,钻过你的窗子,闯入你的梦乡。
唐代诗人罗邺曾写《槐花》:“行宫门外陌铜驼,两畔分栽此最多。欲到清秋近时节,争开金蕊向关河。层楼寄恨飘珠箔,骏马怜香撼玉珂。愁杀江湖随计者,年年为尔剩奔波。”几天前,煤矿作家牛晋平老师写了一首歌词,他把这首已经谱曲,并由青年歌手蒋婴演唱的《槐花飘过思故乡》传给了我,听着优美的歌曲,我不禁陶醉期间——
槐花白呀槐花香
昨夜春风入梦乡
如银胜雪如粉似霜
烟波花浪里穿飞燕子翅膀
奶奶乐笑妈妈哼唱
扛犁父亲走过耕耘的故乡
我骑着牛横笛悠扬
吹来家乡一片槐花香
(哦)槐花白又香
枝头树梢满是瑞花在飞扬
一片片白呦一串串香
村村寨寨蝶恋花舞芬芳
……
槐树
老家莒县位于山东东南部,是一个地图上都难以找到的小村庄。村子北面和西面,清清的沐河水缓缓绕村而过。河两岸形成了巨大的反差,一边是葱绿的槐树林,一边是山石裸露的山岭,两岸风光各不同,构成了别样景致。
小时候家里很穷,生火做饭都用庄稼秸秆。村子里把河边的槐树林,按家庭人口分成不同的块段。秋天,人们可以去自家的槐树林收割柴草和树叶。尤其值得一提的是,可以对槐树进行修剪,那些树枝自然成了每个家庭最大的收获。
家乡的槐树如同一个野孩子,它不需要精心呵护,也不需要多肥沃的土地,你只给它一方土地就够了,哪怕是贫瘠生硬的黄土岗,只要栽下它,给它一些足够的水分,让它扎下根,它就会吸收自然的阳光雨露。槐树生长比较快,成材时间比较短,所以深得人们的喜爱。农村的每个家庭,只要生了男孩,就会想办法栽树,目的在于为孩子将来盖房子娶媳妇,除拥有自己的槐树林外,他们往往不会浪费每一寸土地,房前屋后,田间地头,到处都可以看到槐树的影子,槐树似乎成了家乡树。
槐树是中国最古老的树种,它对土壤要求不严,比较耐瘠薄,比较抗旱,对水土有一定的保护作用,所以,它成了黄土高原上的宠儿。山西和陕西人喜欢把它栽种到乡路两边,它像一种古风古韵一样,总是轻轻滑过人们的视线,让人感觉到一种不同寻常的乡土气息。尤其在那些高高的黄土山上,你几乎看不到任何其它树种,只有槐树在那里执着地坚守着,守护着那些属于革命老区的根据地。
槐树并不是简单的树,数千年来,人们对它已经形成了尊崇的文化现象。在农村,你经常可以看到老槐树下建着小庙或放置着香台,树身上总是缠绕着许多红布条,人们经常向它烧香磕头,以祈求平安和幸福。尤其在神话传说中,老槐树还能开口讲话,《天仙配》中就有老槐树劝董永莫错过天赐良缘的动人故事。
在民间还有一种说法,那就是“问我祖先来何处?山西洪桐大槐树,问我老家在哪里?大槐树下老鸹窝。”一定程度上,古槐则成了故乡祖先的象征。在农村十字路口、丁字路口或村头,经常可以看到老槐树的身影。据说,那也是人们对故土祖先的一种纪念方式。
“槐”念
记忆当中,老家是个四合院。院墙由石头垒砌而成,但不是很高,大约一米六左右,个子稍高一些的人,踮着脚就可以看到院子里的一举一动。那时,我家门前就有三棵槐树。一棵在门前的左边,一棵在右边,还有一棵是在门前斜对面。这三棵槐树不是一起栽的,因此粗细不一样。门口对面的粗如水桶,右边的粗若碗口。左边那棵年头最长,直径大约有四十多公分。它们如同撑开的大伞,为我家遮阳挡雨。
小时候家里孩子多,母亲没有时间看护我,所以,经常把我放在门前槐树下,任由我满地乱爬。母亲说,在我刚刚学习走路的时候,就经常把着门前的槐树起来,然后,再把着院墙爬进院落。所以说,我对门前的老槐树,有着别人体会不到的感情,它就像慈祥的老人一样,呵护着我不断成长成熟。
农村的孩子大都喜欢爬树,门前那几棵槐树,几乎成了我和小伙伴们的天然乐园。没事的时候,大家经常在那里爬上爬下,不时传出欢乐的.笑声。那时候,农村家家都喜欢养兔子,我和姐姐自然成了专职饲养员。每天,我们都要出去割草喂它。那时,我比较贪玩,每次割的草最少,为了不让兔子挨饿,我经常投机取巧,爬上门前的那几棵槐树,够一些槐叶喂兔子,如此以来,也就免了“鞋底子”的照顾,老槐树是我不挨打,不被骂的最后依仗。
夏天的时候,家里最凉快的地方就是槐树下。每天中午,下地回家的父亲,往往把农具放到门后,然后,在大槐树下面的石台上,拿出自己的茶壶,摆上几个茶杯,在那里慢慢地品茶乘凉。每天晚饭过后,母亲会把父亲编织的蓑衣和凉席拿来,一一铺到老槐树的下面。我和邻居的孩子们,就会躺在凉席或蓑衣上,听邻居的大娘给我们唱歌,听后院的大叔给我们讲评书,听东面最坏的叔叔给我们讲最害怕、也最期待的鬼故事。
汉代有人认为槐树的槐,就是望怀的意思,人们站在槐树下怀念远方来人,想与来人共谋事情。如今,老家的老房子已被三哥拆掉,并在原址上盖起了宽敞的砖瓦房,老槐树成了新房子的建筑材料。此后,老槐树便成为一段珍贵的历史,深深刻进我的记忆,至今令我难以忘“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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