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相伴幸福花开散文

2020-04-24散文

  叔父的身体越来越糟糕了,虽然事务缠身,但放不下叔父,最终我再次请假又回了趟老家。

  叔父的无奈缘于自身,故无法生育自个的儿女。我从小过续叔父家,感情胜似亲父子。小时候我是个体弱多病的胚子,叔父给予我的关爱自不必说了。叔父虽然身体不便,但当时是生产队里的灌溉员,就是负责生产队水田抽水站的抽水灌溉任务,每到水田需要抽水灌溉时,叔父就得在抽水站轮轴转,除了看管好机器外,还得巡查抽水站附近的水利渠道,若发现有坍塌漏水的,叔父必得抢修,忙得连饭都不能按时吃。记得有一次我带饭到抽水站,当时已是黄昏,我只顾着赶路,快到抽水站时,隐隐约约看到叔父在泵房外敲敲打打地修理机械,我高兴地大喊:叔,叔呀,我给您带饭来啦。或许是抽水机械的轰鸣声太响了,叔父根本没有转过头来看我,于是我飞奔而去,一边大声唤着叔父。谁知道,就在叔父抬头看到我时,我一个踉跄,跌倒了,不但把叔父的晚饭摔没了,自己还滚进水渠里,叔父二话没说就跳进水渠里,把我捞了上来。叔父看到我有刮伤了,在附近找来不知名的药草叶,直接放进嘴里狠嚼起来,再吐出来敷在我的伤口上,我的伤口就有种凉飕飕的感觉,没了灼痛感了。

  还有哪痛?呛了几口水?以后不能再这么瞎跑了,得看好路啊。

  我就想早点让你吃上饭嘛。

  我知道啦,但你得保障你的安全啊,你看你身体那么弱,再摔个跤破个皮,不就够你受的嘛。

  叔,饭摔没了,你怎么办?

  没事,早上带的粥还剩些呢,再说了附近有野生的蟠桃,我再摘几个就可以应付了。

  要不我再回家帮你拿吧?

  不行,来来回回你得耽搁多少时间?你一个小孩子我怎么放心让你走夜路?赶紧回家,你看天色就要暗了。最终叔父没能吃上晚饭,叔父还把白天摘来的蟠桃硬塞进我的口袋,说是我此次送饭的奖品。叔父用单车送了我一小程,就赶紧返回抽水站看护他的机械去了。

  每想起我与叔父的往昔,总是让我愧疚不已。当年我大学毕业就分配在城里了,城里的生活花费多,我一直没钱给叔父花,相反叔父时常接济我,特别是我结婚后。我实在是亏欠叔父太多。

  再见叔父,已经物是人非。我站在叔父面前,叔父还是茫然地看着我,感觉我就好像一陌生人似的杵在他跟前,好像从未认识过我,显得很是生份带有几分畏缩。叔父的那双眼睛早就浑浊不堪,溢满浊泪。叔父瘫在床上已有一年多,四姐虽然嫁在邻村,但是一天都两头转,实在是顾此失彼。也只能靠我母亲帮忙看着点了,然已过90岁的母亲,照顾起仅仅比她小三两岁的叔父来说,那是何等的艰难。

  其实我有想带叔父到城里,四姐说怕叔父客死他乡。你两公婆都上班,女儿在读书,谁来照看他?水土不服的你这不是让他遭罪?由此叔父一直在家待着了。

  好久不见,叔父早就一副面容憔悴、胡子拉碴的模样。我给叔父喂着饭,期间我不断与叔父对话,目的是唤醒叔父对我的印象,消除叔父的恐惧感。可是无论我怎样地循循善诱:叔哦,我是你伢仔呀,你怎么不叫一声伢仔啊?叔父还是嗯啊不置可否,总是一脸茫然。我问早上你都吃了什么?叔父摇头。嗯?难道你早上没能吃饭?叔父还是摇头。母亲在一旁立马驳道:你就胡说吧你,早上我明明看见四妹拿来早饭了的,她还赶着把你脏衣物洗了,你看你晚上拉的屎尿,孩子们都跟着你遭罪哦。母亲一直喋喋不休。我看着叔父一脸无所适从又惧怕的样子,眼里泛起雾气。

  不可思议的是叔父的一头白发,前面就好像被什么啃咬了似的,长短不一参差不齐,后半部分则一窝杂草样扣在后脑勺上,感觉不伦不类的。我问母亲这是咋回事?母亲说:还不是你叔父自个拿着把剪刀东剪西剪的?你看看,衣服、棉被、竹席,哪一样能逃过他这一劫的?真不知道他是真傻还是假傻,总是弄些出格的事来,让你四姐心力憔悴地熬。母亲说得直掉泪。

  叔父患了老年痴呆症,加上有次半夜摔了一跤,直到次日早上才被发现,就一直走不了路了,从此瘫在了床上,整天足不出户,最好的状态是能在床上坐着腾挪几下子。

  我问叔父剪刀在哪?叔父含糊回应,可是回话牛头不对马嘴。我只好床上床下地翻找,结果是在一堆乱棉被褥里找到的.。

  我哄着叔父,要他乖乖坐着,说:我帮你把头发剪好了,不然像枯草丛生样容易长虱子呢,那你就难受了。叔父嗯啊答应。我本以为剪头发是最最容易的事了,可当我一拿起剪刀,才知道并不是那么回事。剪刀不利,每次都剪不断,反反复复地剪,也还是剪不完整,可笑的是我总是剪出一道道凹凸不平的痕迹,根本没有理发师弄的那么平整划一。我问母亲有没有好的剪刀,母亲才拿出她珍藏的那把大剪刀。有了好剪刀,剪发就利索多了,我反反复复地剪,尽量看不到凹凸的痕迹,索性剪得跟光头差不多,才看不出有凹凸的痕迹。

  早已驼背了的母亲时进时出,感觉她要忙着什么呢,又怕我一个人搞不掂叔父,说看看能不能给我搭把手的。我跟母亲说您都自身难保了,还怎么搭把手?母亲呵呵笑:哼,你小看我哦,平时还不是我看着他的?你们都忙着,哪有时间总是待家里?我说:是是是,娘最辛苦了。母亲一脸自豪。

  剪头发时叔父总是坚持不住,头总爱转来转去的,身子不时地扭动,嘴里轻声嗯嗯啊啊着,又不敢出大声。感觉他快要把持不住了,我又不得不耐心地哄上加唬,说忍一忍就剪好了,你可不能乱动呀,小心剪刀刮伤你哦。叔父嗯啊着不知所以然,感觉到叔父的身子时不时颤一下。将要完工的时候,我闻到一股异味,完啦,叔你是不是拉了啥啦?叔做错事似的沉默着,不再忸怩作态了,而是静若处子。原来刚刚叔父是有想要表达的呀,只是我不明就里罢了。不得已,我得先帮叔父清理污物。此时母亲进来了,又一阵唠叨:都说好了的,你要拉的话吱一声呀,你看你弄的什么样?孩子们哪有时间总是伺候你呀?你看你四妹每天跑前跑后的,忙了她家又跑来你这忙,你能不能体谅一下孩子们的苦呀?叔父只有傻哼哼着,显得唯唯诺诺。我便好脸好话劝阻着母亲。

  细碎的头发沾满了叔父一身,加上好久都没有洗过燥了,趁着这好天气,我跟叔父说要洗洗头洗洗身啦。叔父露出很高兴的样子。我母亲说:额,每次你四姐说要帮他洗澡他都不愿意,你一说他倒爽快的应了,你说他是不是真傻啊?我说去烧水,母亲说刚刚我有去烧了,剪头发哪有不洗头的?再说你看他拉的一身脏,能不洗洗嘛。母亲拿起提桶就往外走,我连忙阻止:娘,你哪提得动一桶水啊?我来吧。母亲这才递过空桶给我。

  叔父虽然80多岁了,可是给他洗头发就好像帮幼儿洗头一样难伺候。总也洗不好,都说要闭紧眼睛了的,可还是让洗发水渗入眼眶里,又难受得嗷嗷叫。那么大个头,抱又抱不动,难得四姐日复一日地伺候了。

  剪了头发,洗过了澡,叔父显得清清爽爽的。我再把脏衣物清洗,把地面冲洗,屋里的异味淡了不少。

  弄好了一切,天色将晚,我给四姐打个电话,说我今天在家照看叔父了,你就不用过来了。四姐说:那怎么行哦,我不去爹不能睡个安稳觉的,我得去给他铺好床铺,扶他睡下安抚几句,再倒屎倒尿,不然他会胡思乱想的。此刻我只好说声:姐,难为你了。四姐无所谓似的:说什么呢,伺候咱爹说什么为难呢?你不也是大老远地赶回来了?

  对了,四姐是叔父从小就抱养的,加上我,一生未娶天生跛脚的叔父也算儿女成双了。我和四姐成家时,叔父都办得妥妥帖帖的,别人有的我们也有,没人会小看了我们。我和四姐感觉亲生的也不过如此。

  第二天,我跟叔父说:叔哦,我要上班去了。

  叔父看了看我,突然问:你、你去哪上、上班?

  我到城里上班呀,我都在城里上班二十来年了,你忘啦?叔父只有傻哼哼。

  母亲催我:走啦走啦,错过了班车就麻烦了。

  我空着手走出家门,可感觉有千金重担压我身上,让我步履蹒跚起来。城里有我的妻女,老家有我的至亲,两家之间仅仅一百多公里的距离,未来的日子,我想为人父亦为人子的我,无论如何不会让两家的纽带断链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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