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远又忽近的家散文

2020-04-24散文

  本月十九号晚上十点,我将踏上回家的列车。为了能够按时回家,我早在半个月前就跟张队打好招呼,请好了假。将近六个月不曾回家看一眼家乡的土地,看一眼父母笑容的我,在电话里口述的饱含深情的假条,相信任谁都会触动恻隐之心的。

  回家的原因有很多,除了需要我本人亲自去办理的一些琐碎的事务之外,我还得参加二十一号表弟的婚礼,以及看望昨天下午三点多分娩的表妹,还有更多亲朋们对我的思念,其中尤为重要的是母亲总说自己有一肚子话要跟我说,在电话里头根本就说不清楚。我大致能够猜到母亲要跟我说什么,一是工作,二是感情。

  关于工作,我反复跟母亲阐明心意,我可不想一辈子窝在一个地方,过着平淡稳定的小日子,直至退休。要么平淡,要么稳定,只能选择一样,我不认为人生是一部调制好系统的机器,服务着属于它的系统,不停地运作,直到报废,更新换代。我讨厌系统性的生活,恰如我讨厌系统性的文章是一个道理。

  关于感情,我自知并非无情,无信心之人,只是表露感情的方式方法冷静且理智,因为我不想伤害到别人。毕竟,少有人会认为我之怪异的思想是正确的。见惯了将就的,凑合的家庭,缘于或道义、或孩子、或甜美回忆而不得不继续貌合神离,苦脸相对的夫妻,我怕自己会疯,同时并加剧对对方的伤害。

  我像极了古龙武侠小说里的浪子,不过我一不好酒,二不好色,三不懂武功,四没有俊郎的外貌,有的只是一颗浪子的心。古语说得好,“父母在,不远游”,可那毕竟是古语,套用在当今这个时代,完全不是那么回事了。

  来到北京以后,我才知道,敢情背井离乡在大城市里默默打拼,并希望有朝一日能够混出个模样来的人是数不胜数啊。被时代的洪流拍倒的,淹没的,很多;被时代的洪流推向远方,推向理想彼岸的,也很多。人们就像是刚刚孵化出来的小海龟,从蛋壳里艰难地探出了头,挣脱了束缚,一点儿休息的工夫都没有,便匍匐于沙滩之上,用尽全身力气努力地、奋勇地、坚强地、缓慢地奔向辽阔无垠的海洋。并不算长的沙滩之路甚至还专门为这些嗷嗷待哺的小海龟们设置了重重阻碍,海鸥、海狮、海豹……这些在自然界里并非处于食物链顶端的家伙们,此时此刻竟然全都成了小海龟们的天敌。沙滩从干燥到潮湿,从炙热到阴冷,众多小海龟之中,只有极少数能够通过考验,跃入海中。

  这还不算完,过了沙滩这一关,还有大海这一关。深不见底的海水孕育了多少文明,又创造了多少奇迹,可与此同时,又酝酿出了多少桩成王败寇的旷世惨案,多少件呵壁问天的滚滚哀潮。

  对他们,我只能报以青睐和敬佩的祝福。而我,似乎不属于他们中的一分子,我来北京的目的只是为了偷闲,而非背负着似千斤万斤重的,仿若全家人,全国人,全世界人的美满幸福的生活,都要靠自己这看似巍峨的双肩,貌似挺拔的脊梁给撑起来。老实说,我没这个能力,更不会有这种妄想。

  我只是一个普普通通的小老百姓,我的理想很简单,不给家人,不给社会,不给国家,不给世界增添麻烦,增加负担就行了。

  昨天晚上,微风徐徐,吹散了白昼的闷热和暑气,由于幼儿园里有来维修监控的,故而我有机会跟管网络这一块的徐老师聊些家常。

  瞧他的模样,很幸福,初为人父嘛,虽然我不晓得这是什么滋味,不过应该不会差。

  我俩一边在大门口抽着烟,一边聊着彼此热衷的话题。

  徐老师好像没什么可聊的,给我感觉他人生的一大半已经走完了,剩下的就只管照顾好刚刚出生的麒麟子,把小祖宗抚养长大就行了。

  我俩聊的最多的,还是我,给我感觉我的人生才刚刚起步似的。其实呢,我的人生也走完了一大半,不过跟他相比,中间却省略了一些过程,一些在大多人看来极其重要的过程。

  生老病死,是人生的几个重要阶段,我不敢声称自己已老,但姑且把“老”扔到一边,我也走了一半了。

  外表大大咧咧、憨态可掬的我,属于自来熟的性格,不然也不可能到哪里都能跟一些人聊得火热。

  我把我这个月十九号回家的事跟徐老师说了,他呢,没有跟我讲那类“一路顺风”的敷衍话,而是出于对我的关心,问我应该好好为自己打算打算了,回家去干点儿什么,在北京干保安并非长久之计。

  随后他又跟我讲了一件他朋友的.事,他朋友在外面闯荡了好些年,最终还是回到家乡娶妻生子,过平平淡淡的小日子。

  我听得出来他对我的规劝,其实我又何尝没有想过这个问题呢?只是有三个原因始终令我无法说服自己,回归到曾经的生活中去。

  我以前是炼钢工,不属于技术工种,只是个含些技术成分的熟练工而已。这样的履历只适用于工厂,在其它地方毫无用途,除非再度回到工厂,否则还得重新开始。

  我讨厌一成不变的生活轨迹,况且还是存在着潜在危险的生活轨迹。生产一线的环境,我能安然无恙逃出生天,也算是个不小的奇迹了。整天守在钟表前,计算着还有几个小时上班受苦的燋熬滋味,比上班期间汗流浃背工作还要痛苦。关键是无休无止,这一点是令我心生厌憎的本源。

  我玩心太重了,我曾经为自己制造过很多压力,现在也是一样,尽可能地让自己过分贫穷,活动范围过分狭小,把钱全都转到母亲的银行卡上,只留下足够买烟的钱就行。否则的话,我定会把全部工资给败霍光的。

  当我周围没有一个人的时候,当我陷入孑然孤独的时候,仿若灵魂归位了似的,我会适才把释放出去的热情和开朗全部回收,空留一副皮囊,即所谓他人对我的印象。

  这个时候的我,会变得格外冷静,格外执拗,格外极端,特别是当拿起笔的情况下,眼看着纸张上那奔流不息的舒展的文字,与我平日里表露出来的憨态笑貌可谓是大相径庭,相距甚远。

  心情是纠结的,头脑是混乱的,思绪是彷徨的。家,忽远忽近;我,忽冷忽热。摆在我面前的路,竟突然间出现了很多岔口,我不知道该选择哪一条走下去。

  远方的家,再过一个礼拜,我就能见到她了。然而曾经家是作为起点出现在我生命里的,该不会那里不仅是我生命的起点,也是我生命的终点?趁着雨夜的浸润,我竟迷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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