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山寻梦散文

2020-04-24散文

  

  在我心中,泰山曾经是一个梦,一个被培育了多年的梦。

  最早知道泰山,应该是从一些流行歌词和标语口号中,比如“泰山顶上一青松”,“泰山压顶不弯腰”,“什么什么重于泰山”等等。那时候,我尚年幼,泰山对于我来说,既高不可攀,又遥不可及。

  再进一步了解,就是从学校的语文课本上了,杨朔的《泰山极顶》,杜甫的《望岳》,李健吾的《雨中登泰山》等等,读着大师们的作品,我心潮澎湃,相信自己总有一天也会登上泰山,看日出,观沧海,一览众山小。中学时候,印象很深的一件事是母亲去了一次泰山,带回一张游览图,我把那张图贴在墙上,一有空就凑上去看,大小山头,不同路径,各处名胜,直看得我眼花缭乱,脑袋发涨。随着我对泰山的了解越来越多,泰山似乎也离我越来越近了。

  然而,高中毕业之后踏入社会那几年,因为经济拮据、工作忙碌等诸多原因,泰山却总是与我保持着一种不远不近的距离。

  1988年,我到泰安上学,命运一下子把我推到了泰山脚下。

  学校位于泰安西郊的粥店。入学第一天,我站在校园开阔处向北望去,一座非常高大的青山仿佛近在眼前。我向一位刚认识的同学打听:那可是泰山?同学告诉我:那只是泰山脚下的一个小山峰,叫傲徕峰,并非泰山主峰。我无法想象,一个小山峰尚且如此高大,更高的主峰又会高大到什么程度,于是瞪大眼睛努力去看。我发现在傲来峰的后面隐隐约约露出一个峰顶,可是只有那么一点,似乎并不显得更高。但同学马上又告诉我,从山下看,傲来峰像是最高,从山上看,傲来峰只在半山腰。我听了,半信半疑。

  转眼到了“十一”,学校放假三天,很多人纷纷回家。我和几个同学一商量,决定去登泰山。

  吃过午饭,我们首先乘坐公共汽车前往岱庙。在我看来,登泰山如果不从岱庙开始,整个行程似乎就显得不够完整。等待了这么多年,终于可以实现自己的愿望,我不想再留下什么遗憾。

  岱庙像是一座古代小城,庙门高大,庙墙厚重,殿阁巍峨,宫阙重叠,古柏和石碑随处可见。穿行其间,我最感兴趣的是一种高大的“龟驮碑”,将石龟与石碑结合在一起,确实令人称奇,我猜想这里面一定会有一些传说故事,询问同行的几个人,却无人知晓。来自江西的一位同学说:龟是长寿吉祥之物,把碑立在龟背上,一定是希望碑能够长久存在吧。这一说法有些道理,我不由点了点头,但是看了碑上留下的残缺和断纹,又叹息长久总是难遂人愿。走进一个展厅,又被一些图画吸引,那上面介绍的是历代帝王登泰山的盛况,一一看去,中间的帝王都是器宇轩昂,威风八面,前呼后拥,似乎明白了泰山为什么会被称为五岳之尊,为什么会受到如此推崇。

  穿过岱庙,泰山仿佛扑面而来。但见峰峦叠嶂,云雾缭绕,遮天蔽日,似乎既高不可攀,又深不可测。

  沿着一条笔直的公路行至山脚下,开始踏着台阶上行。清风徐来,心中顿觉坦荡。峰回路转,兴致勃勃,走着走着,总是不由自主地要停住脚步。因为路边巨石上面不时出现一些文字,黏住我的目光。那些被深深刻上去的文字,或苍劲有力,或气势恢宏,或严谨浑厚,或外拙内巧,总是让我久久凝视,恋恋不舍。有的巨石只刻了几个字,却能将人的思绪引入极为深远的意境;有的巨石刻的'是一篇铭文或一首古诗,读起来要费些功夫。有好几次我只顾站在那里发呆,回过神来才发现几个同学已经远去,我只得加快脚步追赶。

  前面一座高大石坊,上书“孔子登临处”。停脚观望,石柱上有一副对联,看的两眼酸胀,也没完全明白其中含义。猜想孔子当年登临泰山之时,应该是路过此处,曾经在此处歇息。不管怎样,千年之前的孔子来过这里,千年之后我也来了,只是不知道我的足迹能否与孔子的足迹重合在一起。

  旁边横出一条小路,通往经石峪。我们满怀兴趣前往,过一小桥,过一小亭,又过一小桥,见两山之间出现一面石坡,坡上刻满了斗大的文字,是隶书。而游人竟然都聚集在石坡的文字上面,或走或站或蹲或躺,我总觉得这种过于亲近的行为是一种亵渎,且容易造成石刻的损坏。一开始,我是坚定地站在旁边,不肯涉足半步,后来见不断有人走进去,渐渐也萌发了近距离触摸那些文字的欲望,终于心怀忐忑、小心翼翼地走上了石坡。走上去才发现,大部分石刻的笔画已经残缺不全。

  再往上走,我们对身边不断变换的景物关注得越来越少,而脚下的速度也越来越快,仗着年轻力壮,你追我赶,就像在运动场上比赛一般,狂走不止。我们不断超越前面的游人,而前面总是有更多的游人等待着我们去超越。

  气喘吁吁,热汗淋漓,不知道走了多长时间,抬脚挪步越来越吃力,曲曲折折的台阶似乎总也走不完。心里正在叫苦,前面一个高台之上人声鼎沸,十分热闹,登上去一看,原来是中天门到了。此时已是傍晚,我们靠在中天门旁边的石栏上休息。环顾四周,发现已经身在群山怀抱之中。抬头仰望,可以看到高高在上的南天门和悬在下面天梯一般的十八盘。心中明白,更加艰难的路还在后面。山风习习,身上渐渐起了凉意。

  继续上行,走路已经变成一种痛苦。体力渐渐不支,脚下的台阶却越来越密集,越来越陡峭。虽然沿途风光越来越美,因为身体过度疲劳,那些奇松、怪石、缭绕山间的云雾竟被我视而不见。

  夜色如轻纱一般悄然降临,忽然发现身边的登山者越来越多,前后左右都是人,挨挨挤挤,摩肩接踵,前不见头,后不见尾,逶迤于山道之上,原来,一路走来,我已经在不知不觉中加入到一支庞大的登山队伍里。看看身边那些人,都是一脸倦容,气喘如牛,却并不停脚,一步一步,坚持不懈地往上攀登。

  我感到脚步越来越沉重,喘息越来越急促,行动越来越迟缓。不知什么时候,江西那个同学已经赶到前面,转眼不见了踪影,我想追上去,腿脚却不听使唤,只有按着自己的节奏慢慢走。忽然又发现自己正走在一段又直又长又陡峭的台阶上,抬头向上看,看到的都是脚后跟,扭头向下看,看到的都是头顶,心中顿时有几分惊恐,同时明白自己正行走在十八盘上面,于是每走一步都在担心,担心自己的额头会被前面的人踢着,担心自己的脚会踢着后边的人,担心脚下一滑会跌落下去砸倒一大片人。

  胆战心惊,苦苦支撑,终于到达南天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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