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阳花经典散文

2020-04-25散文

  门前的园子里,太阳花一朵朵,一簇簇,深红,浅红、浅紫、淡粉竞相开放,迎着风,向着太阳,生长,绽放、微笑。玲玲站在花丛中,看蜜蜂嗡嗡地飞来飞去,圆圆的脸蛋在棱角柔和的阳光下,泛着红光,像一朵开得正艳的太阳花。她伸手摘了一朵深红色的花,笑着跑向坐在门槛上晒太阳的母亲,母亲两眼呆滞地盯着眼前吃虫子的两只大母鸡。玲玲拿着花,在母亲眼前晃了晃说,妈,你看这花多漂亮,它有一个更好听的名字,叫,太阳花。母亲这才回过神来,看了看花,拿在手里,一声没吭,目光依然呆滞,空白。

  玲玲抬头仰望太阳,低头看着园子里的太阳花,脸上露出了自信的神情。她一直深信,乌云是遮不住太阳的,遮不住的,只要向着太阳生长,一定会迎来光明的未来。

  玲玲今年刚满13岁,花一般的年龄,正好撞上一个多风、多云、多雨、又多彩的季节。她应该像其他同龄的女孩子一样,穿着自己喜欢的裙子,戴着个性的头饰,在舞台上翩翩起舞;在钢琴前抚弄婉转的曲子;在爸爸,妈妈怀里尽情地撒娇。愿望不能实现时,甚至会夺门而走。可玲玲没有那么好的命,小小年纪,得像大人一样,举起一双手,撑起一个家。

  玲玲家住在一个偏远的小山村,从她家到学校,要步行四十多分钟的路程。每天放学铃一响,她背起书包就往家里跑,来不及和同学一起采摘野花,玩弄石子,梦幻西游。她进家门的第一件事是,看看母亲是否在家里。她的母亲精神失常,病情加重的几天,衣衫不整,披头散发,在土堆里,泥沟里打滚,如若有人靠近,她会乱打,乱骂,玲玲在一旁看着母亲,掉眼泪。有一次,母亲犯病,家里人也没在意,她疯跑去了几十里外荒无人烟的地方,全村人出动,寻找了两天两夜,在一块地的地垄上找到了她。她浑身沾满了泥浆,满脸尘土,只看见两只眼睛在转动,头发上挂着好多小树枝,枯黄的野草、还有泥巴。她蜷缩着,颤抖着,像一只受了惊吓的刺猬。人们把她抬回了家,在热炕上暖了大半天,才镇静下来。玲玲端来一碗面,她一把夺过来,只见筷子在闪动,一眨眼,碗底朝天。她把碗递给女儿,还要面。玲玲端来了第二碗,第三碗,第四碗,她以同样的速度吃完了,还要面,人们示意玲玲,没饭了,她才钻进被窝里。玲玲蹲在院子里,倒了一盆水,一边洗母亲刚换下来的衣服,一边抹眼泪。玲玲的爷爷和奶奶,见儿媳妇终于找回来了,也松了一口气,爷爷牵着毛驴下地了,奶奶拿着针,一针一线缝媳妇撕破的衣服。从那以后,玲玲只要发现母亲不在家,她便心跳加速,跑出跑进,寻找母亲的踪迹。看到母亲在眼前晃悠,她才放心地去干活。

  玲玲一进家门,放下书包,看一眼母亲,便直奔厨房。看到奶奶在烙饼,她挑起两只小桶,在村头的一汪泉里,拿瓢盛满两桶水,再舀起半瓢,一口气喝完,用手拍拍胸膛,觉得浑身充满了力量,弯腰,挑起扁担,一摇一晃地走回家。奶奶唠叨说,玲玲,你少挑点儿,多跑一趟就好了,年龄还小,会伤身的。玲玲才不去理会奶奶,她拿起刀,抓几把野菜,剁碎,盛到盆子里,放一点玉米面,倒一点水,拌匀,端着盆子,一边出门,一边“叽叽叽叽”唤鸡回家吃饭。只见一大群鸡,在一只红公鸡的带领下,飞奔着,拥挤着,吵闹着,从大门里挤进来。玲玲将盆子放到墙角处,一只只鸡推搡着涌向盆子,有黑母鸡,白母鸡,小花鸡,一个个将头伸进盆子,只听见长嘴碰撞盆地的“当当”声。玲玲提起一个篮子,在大门外找了一些柴草碎末,先烧爷爷奶奶的炕,再烧母亲的炕。一时间,炊烟四起,笼罩在整个院子的上空,朦胧而温馨,亲切而静美。玲玲洗了洗手,再次走进厨房,奶奶的饼快要烙完了,她盛了半碗白面,拿来两个鸡蛋,烧母亲最爱喝的白面糊糊。糊糊一出锅,玲玲先给爷爷盛一碗,再给奶奶和妈妈盛一碗,看着爷爷,妈妈碗里的鸡蛋花,泡的馍馍块,她觉得生活很美好。如果一家人,每天能这样安安静静的,围在一起,吃白面糊糊泡馍馍,健康的活着,玲玲就很知足。饭后,洗完锅,玲玲趴在灯下认真地写作业。阳光明媚的周末,玲玲一有空,便拉着母亲的手,让母亲坐在大门外的凳子上,一边晒太阳,一边看园子里的太阳花。

  玲玲出生那年,她母亲得了产后抑郁症,最后精神失常。三天两头的犯病,一天轻,两天重,没有正常人的一天。玲玲只好由奶奶来照看。奶奶一天忙里忙外,玲玲可以说是在土堆里滚爬大的孩子。一套衣服穿好几天,手一拍,尘土飞扬。一双小手,黑不剌矶的,手背上积攒的污垢,像黑鱼的鳞。一张红扑扑的脸上,鼻涕结痂,像干涸的河床在起皮。她一天到晚,跟着奶奶跑出跑进,风吹日晒,看起来很圆实,健壮。“屋漏又遭连夜雨”,玲玲三岁那年,在外打工的父亲,不幸遭遇车祸,死了。当乡亲们把她父亲的尸体运回来时,爷爷奶奶觉得天都塌了下来,哭得像个泪人儿。玲玲呆呆地看着,母亲也呆呆地看着,面无表情,不知道是怎么回事。从此,一个家,只有一个疯子,一个小孩,两位老人,飘摇不定的,无助的存在着,风一吹,随时会倒塌。

  玲玲在学校是一位好学生,面对同学的攀比,比吃穿,比父母、比兄弟姐妹,她很坦然。读了史铁生的《秋天的怀念》,她很知足。史铁生双腿瘫痪,母亲去世后,他和姐姐相依为命,通过自己的努力,最后成为坐在轮椅上的作家。玲玲摸摸自己健壮的双腿,看看身边的母亲,虽然面无表情,但只要在自己身边,玲玲心里很踏实,很平静。和史铁生相比,她觉得自己是幸福的人,她没有不好好学习的理由,没有不好好保护母亲的理由。读了《再塑生命的人》,玲玲变得更加自信和阳光。海伦˙凯勒生活在没有声音,没有光明,没有色彩的世界里,她克服重重困难,在莎莉文老师的引导下,从认识“水”开始触摸世界,最终成为美国著名的女作家。玲玲认为,和海伦相比,她是幸运的,富有的人。站在季节的渡口,她可以欣赏春花的灿烂;夏水的汹涌;秋叶的静美;冬雪的洁白。阳光下,鸟语花香,泉水叮咚,自然是多么的美好。她这样一个健全的人,逆天的奇迹会出现的,像太阳花,太阳越强烈,它会开得越艳,她要像太阳花一样,永远朝着太阳成长。

  玲玲一看到母亲的病情加重,她就寸步不离地跟着母亲。她不顾世俗的眼光,不顾伙伴们的嘲笑,她如影随形,生怕母亲发生意外。待母亲情绪稳定后,她拉着母亲的手,回到家。帮母亲换上干净的衣服,拿来小凳子,扶母亲坐下。倒半盆温水,用毛巾擦了又擦,母亲憔悴的脸和干瘦如柴的手。再用梳子慢慢地整理母亲凌乱不堪的头发。母亲跑累了,喊困了,静静地坐在凳子上,神色有些疲惫,也有些柔和,任凭女儿给她梳洗。玲玲还拿来镜子给母亲照一照,母亲时不时地发出“咯咯”的笑声。玲玲为母亲端来一杯水,她自己抖抖母亲裹满灰尘的衣服,放在盆子里,倒上水,开始搓揉。这两年,玲玲摸索出了一套,能让母亲镇静下来的办法。母亲犯病时,玲玲轻柔地唱:“世上只有妈妈好,有妈的孩子像块宝,投进妈妈的怀抱,幸福享不了;世上只有妈妈好,没妈的孩子像根草,离开妈妈的怀抱,幸福哪里找。”母亲听到女儿的歌声,她会慢慢地放慢脚步,停止喊叫,停止厮打,停止过激的行为,神情变得柔和起来。有时,还会冲女儿笑一笑,让女儿帮她梳头。

  坚强,孝顺、乐观、自信的玲玲,在今年春节被评为“十佳最美少年”。领奖台上,玲玲掉下了眼泪。她说,帮爷爷奶奶干活,她一点都不累,别人鄙视她的母亲,她一点都不自卑。她认为,只要母亲活着,在她身边静静地待着,她就感到很幸福。此时此刻,她最大的心愿是:爷爷奶奶健康长寿,妈妈安静地陪着她。

  今年的太阳花开了,园子里,一朵朵,一簇簇,深红,浅红、浅紫、淡粉竞相开放,迎着风,向着太阳,生长,绽放、微笑。玲玲帮奶奶干完活,扶着母亲来到大门口,让母亲坐在凳子上,她边唱,世上只有妈妈好……边给母亲梳头。母亲的神情越来越柔和,越来越平静。突然,母亲对女儿说,玲玲,你看园子里的太阳花真好看。玲玲的手抖了一下,梳子差点儿掉在地上,她蹲下来,看着母亲慈祥的脸说,妈,太阳花以后会更美。

  园子里的太阳花竞相开放,玲玲陪着母亲晒太阳,看花。太阳下,她们母女俩一样的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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